一面是人族出征大军的汹涌而来,一面是各界说客的巧言呱噪,妖族统帅蚩耋尊者很快就陷入到内外交困之中。
妖族生性豪放,从来侵掠如火,但于治理建设却是半分不通,冀州城落入妖族之手后短短几个月便已是万业萧条,繁华不在。
人族包纳百川的胸襟下,这座天下第二大城本是仙族和冥族域外投资最多的地方,仙族把持的文化产业和冥族控制的劳务市场都是各自收入的主要来源。
现在,战乱频仍下谁还去欣赏文化?妖族又不事建设,劳务市场一堆冥族的鬼役也找不到活计,整天价怨声载道。
而冀州城又是妖族独自打败人族所占领,实在也找不出可以三界分享的理由,仙族冥族不仅丢了重要财源,每日还要看着妖族将掠夺冀州的财富一车车的拉向妖都,失落嫉妒之下,态度自然从齐声对抗人族变得暧昧起来。
两族说客的调子竟有默契般的统一,都是希望妖族将冀州城归还人族,甚至有仙族使者提出,愿意从中协调,争取以人族购买为条件换取妖族撤出冀州。
“幼稚!”,听到这样的说法,蚩耋尊者心中暗骂。这些个仙人,自诩才高,孤芳自赏间其实于事态把控半点不通。
如今人族倾国之力北征,显然目地不只是一个冀州,此时莫要说有偿撤兵,就算主动提出让出冀州并赔偿人族战争费用,怕是对方都未必肯接受。
从来兴兵容易止战难,本来自己的计划是拿下冀州后,神志清明的蚩尤(蚩耋尊者一直认为抓捕宇文元萼时雪山上的天地异象是蚩尤重生的迹象)会回来重掌王位,自己功成身退,是止战言和还是以战止战,相信自己这个雄才大略的侄子自有好的应对。
但蚩尤迟迟不见回归,人族大军又在迫近,而三界暗盟中的仙族冥族早有离心离德的迹象,自己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拿下冀州后妖族全体上下的一片激昂士气。
希望这种众志成城的精神力可以战胜即将到来的凶狠敌人!
第一份军报就将蚩耋尊者本就忐忑的心打入了极度寒冰的深谷,冀州外围的单张关守将虎勇将军报:人族大军已至关前叫阵,来将是商汤先锋官孔宣。
“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坠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赐姓子氏。”
子契是商汤开国之君,这孔宣就是玄鸟所生两卵之一,玄鸟涅槃时留下孔宣替她保卫商汤,是所谓“玄鸟生商”这个故事的守护者。
以如此重量级人物充任先锋,人族此战之志已是明了,孔宣无论资历还是战力,丝毫不弱于已死去的战神应龙,恐怕单张关凶多吉少。
果然,紧接着的鹰锐营侦报证实了蚩耋尊者的这份担忧,“敌前锋孔宣抖五色光华,将虎勇将军摄入一片红光之中,一招斩将后挥兵乘势掩杀,单张关已被人族前锋攻陷。”
蚩耋尊者早知孔宣勇武,否则也不会未战就担心单张关的存亡,但真正等败亡的军报传来时,还是惊愕不已,“一招斩将”对他带来的心理冲击远比丢掉这个冀州外围关卡强大的多。
因为重生蚩尤,蚩耋尊者的法力大部已经给了宇文元萼,自己所剩不足一成,已不可能在战阵之上再去斗法拼杀,只能靠庙堂上指手划脚行军布阵,而放眼妖兵,实在找不出谁还能同如此强悍敌将比拼法力。
依照这样的行军速度,明日人族前锋就将抵至冀州城下,届时,自己仅靠运筹帷幄就能决胜这上古混沌出生,系出名门的强敌?
或许明日就将解开这个疑问,而战场上所有解开疑问的代价都将是一片尸山血海,自己的,或是敌人的。
蚩耋尊者不敢再想下去,他要去巡查兵营。大战前同自己的袍泽在一起本就是蚩耋尊者能在妖兵中赢得威望的一种作风,此时的强敌压境下,又多了份更深的含义。
冀州城内的凋败,两族说客的鼓噪,这种落寞下的喧嚣让他的内心很繁杂,而明天的生死大战需要的却是纯净,心止如水的去完成他这一生最辉煌的最后一战。
是的,最后一战,自成为妖兵统帅以来,蚩耋尊者总是把每场大战都当成自己的最后一战,因为,战场上,一个小小的失误,一次斗法的失败,一点得意时露出的破绽,甚至没来由的一支羽箭,都会轻易结束一个生命,死亡面前,普通军士和三军统帅没有什么不同。
一堆堆篝火燃起在妖兵军营中,将士们正喝着从家乡带来的酒,吃着从家乡带来的肉食,说说笑笑,从他们眼中看不到对即将到来那场生死大战的丝毫担心。
冀州大败后,妖兵主力尽没,眼下这些妖兵都是新募的亡兵亲属好友,虽然很少精壮,大多老弱病残,但自妖都哀兵誓师,到轻易拿下冀州,一路都是哀而胜的顺遂,从未经历过败仗,在他们的心目中,无比相信在蚩耋尊者的统领下,迎接他们的任何战斗都将是一次记录自己军功的胜利。
蚩耋尊者看到这一张张的笑脸却是更加忧心忡忡,今次不同往昔,或许明日一战生死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