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十六层咬噬地狱的风蚀柱顶窄则至少可容纳一鬼,宽者甚至能供四鬼并肩合企,实际上,鬼们大可不争。
但不由得不争。
要说这地狱之中尔虞我诈,这用词尚且轻了,毕竟在地狱生存战期间,鬼犯与恶鬼混杂,要么极力求存,要么极力求得,所有鬼都欲字当头,有所求、有所谋,但并非个个都能如愿以偿,有一鬼得则有一鬼失,必然的竞争铸造了必然的猜忌,以至于哪怕风蚀柱广袤如广夏千万,也难同容二鬼。无鬼能信,差别只在信得多,还是信得少罢了。
身如飘萍的鬼犯自然没有理由选择信得多,恶鬼们就算有心和平,也难免不去选信得少了。
何况还有李查理这样的好战分子。
******。
柳还望猛地想起李查理的黄毛绿眼,肩头脚踝早已平复的灼烧感仿佛又沸腾了起来,逼得它恶狠狠地往虚空啐出一口,胸口怒气俞盛,无处宣发,只得以再续一个“操”字,厉声又骂出一句“操******”。柳还望显然不再拥有交合的能力,但骂街耍狠的时候却终究逃不脱依赖“操”这一字神威,可见它着实是三界最高的情感体现,又反证了亚圣一言“食色性也”的英哲。
再爬上了一座无主的风蚀柱,柳还望放目远眺,自己已离通往门柱的几条必争路线相隔甚远,应该能享片刻安宁了。
诚如前言,柳还望十分清楚自己的境况,这个十分并非形容,而是实值,基于同一标准,相对于柳还望对自己境况了解的“十分”,国民对政府机关三公消费的了解大概在“三分”左右。十分清楚自己的境况,导致柳还望连半分侥幸的心理都不再留存,它很清楚,随着灭段中七层——由下至上依次为极寒地狱、极炎地狱、咬噬地狱、压迫地狱、刀雨地狱、虹吸地狱、困兽地狱——逐层往上,热衷于向竞争者下狠手的应试者也会逐渐增多,同时内斗的第一波**,定将在困兽地狱炸响。之所以如此,源于恶鬼们都心中通透,知道灭段一旦突破,环境的恶劣程度会急速下降,完成地狱生存战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到时个个全力奔走爬层,门柱附近又设有禁战区域,再想下手,也只会是网袋捞泥鳅——跑的跑,溜的溜。在这种共识的驱使之下,战斗自然无法避免,以至于所有应试恶鬼都被迫打醒十二分精神,肃壁清野,警惕着一触即发的战端。
所以柳还望电光火石之间便夺得来到十六层的第一座风蚀柱之后,丝毫不受一时的势头所蛊惑,看清地貌之后,当机立断,全速抽离战圈,最终驻足于当下这处既非突入门柱的必经之地、又无赖以修养生息的战略意义的僻远之处。
会接近这里的,无论来意,一律都是敌人。
柳还望盘坐柱顶,眼皮半开半合,看似放松,残存的右掌却死死扣住了整整三枚白金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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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妈的。总算清静了。’
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柳还望仰头望着咬噬地狱满布阴云的鬼造穹顶,心中是说不出的郁结,这一连数日——这是最让它恼恨的地方,这个鬼地方既无昼夜变换更无鸣钟报时,到底经过了多久全凭模糊的感知,以至于它说一连数日,也不知道是过了几日,只知道无聊漫长——柳还望蛰伏于这疏远战圈的僻静之地,偶尔匍匐在地,偶尔打碎风蚀柱换来碎石铺身掩藏痕迹,机关算尽,就为了躲过眼前波诡云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又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平息的莫名战火,有来势汹汹的恶鬼辣手摧毁了碍眼的竞争者,又有乍到的恶鬼与狱中鬼犯因风蚀柱相争,更有落败却又满怀不甘的鬼犯气急败坏地向其它狱友发动袭击,随着战火由弱而强、再由盛而衰,得势者和失势者所占的阵地逐渐地变得明朗清晰,基本是以切入门柱的几条要害路线所隔开,期间阵地与阵地之间泾渭分明,比美国的象驴二党都要割裂得更为彻底。
局势的稳定大概发生于一日之前。各个阵地之间此起彼伏的争斗,以主要的一批好战分子率先进入门柱的举动为号逐渐平息,实际上早已疲于相互杀伐的恶鬼和鬼犯们眼见牵引屠刀的缆绳已经撤去,大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罢手,去的去,留的留,恋战的氛围走得比北京apec峰会结束后的蓝天更快,再过了半日左右,最后一批驻扎于原地回神养气的应试恶鬼也终于选择了进入门柱上到十五层,吞噬了不知道多少在押鬼犯和应试恶鬼魂灵的地狱十六层才终于展示出来略显压抑的静谧。
‘妈的。’
除了一遍又一遍地咒骂自己的无能,柳还望已经无计可施,它曾经心存过一丝侥幸,但这轻丝根本经不起这数日连绵战火的灼烤,早已经化成了飞灰,它掌心的三枚白金珠也已经撤下了两枚,闲出的指头缝隙被填上了那张它对半折起,自地狱生存战伊始便一直压在左胸未曾问津的知难符。柳还望只希望自己能在这片如巨兽胃囊一般疯狂地饕餮魂灵的恶地多走一步是一步,多争得一些情报和经验是一些,只是它伫立于原地,先前尚且意气风发的步子,此刻迟迟都迈不出——柳还望只盼望能将此归咎于自己的独足。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