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一个司礼太监走近过来,怀中抱着一摞奏折,这是崇祯定下的规矩,不管他多忙,也不管在何处,每天内阁转进来的奏折都需要他亲自批阅,绝不假手他人。
内阁的票拟经常不符合皇帝的心意,或者皇帝要故作神秘和展现权术,经常有内阁票拟调任的官员,皇帝随心所欲的将官职变更。
某个年富力强的原本要去某处任兵备道,结果被改任某省的提学,而某个以学术闻名的老臣,却被派到事务繁多的地方任兵备。
或是将二甲进士派去荒远之处当知县,三甲进士则调作清要之处任职。
这些随意的改动相当荒唐,多半是皇帝随心所欲的展现手腕和威权,以向臣下显示帝心难测。但这种做法并没有给皇帝带来多大的好处,反而是使人觉得皇帝过于随意的使用权力,刚愎自用。
崇祯匆匆自皇极殿出来,他想要的答案不会有回答,在此之前,不管是文官还是太监,都是对权贵囤粮的事含糊以应,最多以人心慌乱来回复,崇祯并不相信,但要叫他接受满天下的富人和士绅都已经心向和记,甘作反贼,这也是皇帝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各奏本都无非是请兵请饷,崇祯看了一会只感觉心烦意乱。
来自辽西的奏折令崇祯眼前一亮,袁崇焕表示已经派了得力人员去东虏地界,东虏也有回信过来,皇太极议和的诚意很足,现在的要价就是正式保有辽中辽东辽南之地,两国以此定约立界,此后休兵罢战。
唯一叫袁崇焕不敢决断的就是皇太极要求每年皇明赐给二十万石粮,十万两银,对大明来说这根本是小数字,给辽镇的钱粮也远不止此数,只是如果答应了就会有被人联想到北宋和南宋的岁币耻辱,这是袁崇焕不敢自专和犹豫的地方。
崇祯也是皱眉看着,以他想做中兴之主的盼望来说,对东虏的条件是绝对不可以答应,不仅是岁币,还有割地之事,亦是绝不能允准的耻辱。
一旦和议达成,所谓的中兴之业也就不复存在了。
但袁崇焕所言也是有理,当下大敌当前,且成因不在皇帝,而是在万历和天启年间,皇帝本人无需对此负责。
在此时期,对东虏的委曲求全不会有损令名,只会使后人感觉新君登基之后的诸般不易。
和议一旦达成,大明放弃的不过是早就失去的土地,每年给的物资和银两也只是极小的数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辽西最少能抽出六万披坚执锐的精锐,以这六万人为核心,袁崇焕可以建立起以蓟镇边墙为第一道,三屯营,遵化,蓟州为第二道防线,保定,京师,天津为第三条防线的纵深防御阵地,兵马人数如果加上东江镇的三万劲兵,精锐就有十万人,配合原本的蓟镇兵马,兵力可达十五六万人之多。
这是可以拉出来打仗的野战之师,纵然不及和记火器精良,训练有素,可以用城防和红夷大炮来抵销这种优势。
袁崇焕侃侃而谈,建议皇帝一定要派得力大臣清查京营,如果京营精锐不足,可以抽调各镇精兵入驻京师,只要蓟辽京师不失,山东河南无事,则江南湖广闽浙补给和兵员可以源源不断的北上。
和记以下犯上,谋逆不道,必定不得人心,战争持续一年以上,必会有向大明方向倾斜的变化。
袁崇焕的奏折相当的乐观,用词也是铿锵有力,在举朝一片灰暗的时期,袁的奏折给了皇帝极强的信心。
在一边阅看时,皇帝一边频频点头,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朕就说大明不会连一个有担待的臣子也没有,蓟辽总督不愧是朕关注多年的能力,也是忠节之臣!”
当然袁崇焕也表示了对粮荒的担忧,但他建议皇帝一定要充实通州大仓,必要的时候要派重兵驻守,剩下的三百万石粮食就算得不到补偿,也够二十万到三十万人的军队吃上一年,这一年至为关键,关系到大明存亡,粮食乃重中之重,绝对不可以轻忽大意。
崇祯看的至为激赏,甚至禁不住轻轻拍起眼前的御案来。
确实也是如此,不管局面多么困难,对京营兵,守卫皇城的上三卫,身边最亲近的太监们,皇帝仍然给足供给,不管谁在挨饿,京营兵和皇城禁军,东厂,锦衣卫,这些靠的住的臣下一定要保住他们的忠心。
当然皇帝也并不完全明白,他下令发给京营兵的粮食根本就是浪费,营兵说是十几万人,其实在营的不过两三万人,大量的营兵被勋贵之家和太监,还有高品的文武官员占役使用,发给他们的粮食,其实兜了一圈还是到了这些权贵的家里。
而普通的营兵只能领到极少的粮,自己吃勉强够,但家中尚有老小,特别是家口人数多的营兵家庭仍然得不到充足的供给,处于严重的饥饿之中,甚至也是在饿死的边缘。
这种情形下,营兵和禁军的士气当然还是十分低迷。
最后袁崇焕表示了谨慎的乐观,同时奏明自己将在和议初步答成之时进京陛见,然后就不回山海关或宁远,将在三屯营或蓟州驻节,就近指挥蓟镇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