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也开始放粮了。”
暮色之中,王发祥静静的在大明京师的街道上走着,他在观察各处粥棚的情形,拥挤的人流极多,大量的满脸愁苦之色的流民,京师的居民,甚至原本小康之家的人们,都是拿着碗在粥棚外排队,拥挤和打斗不可避免,经常有人在这样的冲突中死去,顺天府已经管不过来,牢房都快不够用了。
按理来说朝廷应该出动京营兵宣布戒严,京师戒严之后有抢案杀人案可以斩立决,可以震慑地面,不使混乱升级。
可能是皇帝要脸面的原故,刚改元就戒严,这事就一直拖下来了。
王发祥冷冷一笑,皇帝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张大人对皇帝的性格评判,真是一针见血的准确。
不远处有人“砰”一声倒下来,是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倒下去之后是卧在一堆残雪里,人彻底昏过去了,脸上反而有平静的笑容,可能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四周的人都见怪不怪了,这些天死的人太多,京师快成鬼城了。
但接近小时雍坊时,却还是一片热闹情形,各家都有丝竹之音,明显是都很开心的样子,过年之后,勋贵之家还会有往来,算是过年的余音未了。
一个军情人员瞥了一眼四周,冷声道:“这是要庆贺,各家都要发财了。”
“由得他们先高兴一阵子……”王发祥知道张瀚是一系列的动作,最后的结果应该是横扫京师所有的圈子,把这些家伙的浮财一扫而空,比直接抄家拿人要温和许多,而且叫他们自己没处喊冤去,灾民成片的饿死,囤积粮食你叫什么屈?敢叫出来,不管是大明还是新朝,拎出来砍脑袋没有人会说半个字的不是。
走到东便门崇文门一带时,到处都有粮店用水粉牌更新粮价,放粮几天之后,勋贵和太监们开始发力,粮价开始一路走低,但由于此前的伤害太大,导致京师还是每天都在饿死人。
“我们也可以准备了。”王发祥道:“掉到八钱左右时开始发力收粮。”
刘吉和李国宾分别在外地,京师里的这些事,就只能王发祥一个人处理了。
“好勒。”四周暗处有人答应着,隐隐透出兴奋之意。
……
“咱们的粮也赶紧放吧。”曹化淳在王承恩面前没有什么姿态,相反是把姿态放的比较低。他们伺候的皇爷对太监可没有什么耐心,犯了错基本上就没有第二回的机会。曹化淳之前犯过半个错,现在一直谨慎小心,皇爷心眼很小的。
王承恩就不同了,他一直在皇爷身边伺候,谨慎小心不多话,不多说,也不多拿多占。这样的性格滴水不漏,别人没处中伤,而皇帝也特别喜欢和信任。
哪怕是王德化这样的司礼太监,对王承恩也很客气。当然王承恩现在也没啥野心,双方都能平安无事。
王承恩当然也要过日子,他在京师也买了府邸,并且接了家人亲戚来居住,开销很大,也要买庄园置地,太监再风光也只跟着一任主子,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不预先备好足够的财富,将来老了可能饭都吃不上。
“我的粮都是五钱左右收的。”王承恩语气温和,态度也相当温和,他含笑道:“现在接近三两左右出,我也是赚大了。”
“这样就好,我们也跟着一起出粮了。”曹化淳笑着道:“印公的粮也出,英国公等勋贵的粮也出,半个月内,粮价能掉到二两以上,一个月后,估计就到一两以下,皇爷就能放心了。”
“皇爷放心就好。”王承恩算算自己这一次能赚十几二十万,心情大好,当下笑吟吟的道:“大家平安最好。”
……
“流贼真的过河了?”
史从质一脸紧张,仍然不能释怀。
年前流贼突然发力,一天走几十里地,河南地方异常空虚,洛阳有几千京营兵驻守倒是还好,开封府城阔大,守兵才几千人,流贼有十几万人,要是真的攻城开封未必守的住。
开封也不是没亲藩,也是河南的首府,可是京营兵还是到洛阳,洛阳的福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叔父,周王就是远宗,要是搁民间已经早出了五服,可以说不是一家人也没错了。
还好,不幸中的大幸,流贼在开封四周转了一圈,渡过黄河,往山东去了。
“说了不必怕。”史从斌从容的道:“军情司的人早就说过了,流贼目标是山东,在河南就是过境。”
“过境也折腾不轻吧?”一个史家的族人唏嘘道。
“哪折腾了?”史从斌白了这堂兄一眼,说道:“流贼号称义师,沿途并未烧杀抢掠,只有大股没饭吃的流民跟着走了,没有烧杀裹挟,各地官仓打开后,人家带着军粮就走,带不光的就开仓放赈,最近这个把月,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嗯,此事我知道。”
“流贼初起时在陕北闹的凶,杀官杀士绅,抢掠浮财,进了河南之后反是老实许多了。”
众人都是唏嘘感慨起来,历来流贼从未见这样的,赤字千里才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