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拜过之后就起身,四周跪伏的大妃和多铎,多尔衮等人也赶紧站了起来。
大妃乌拉那拉氏看向皇太极,说道:“四贝勒,可有贼人消息?”
皇太极不动声色的道:“已经又加派人手去追击了。”
乌拉那拉氏面带戚色,点头道:“一定不能叫伤了老汗的贼人逃脱。”
皇太极点头道:“正是,抓到之后,当在老汗墓前凌迟处死,剖心祭祀。”
多铎跳起来叫道:“说这些做什么,父汗临逝前亲口说要立我为新汗,现在这个才是最要紧的。”
多尔衮瞠目结舌,大妃也有些吃惊,可能是料想不到,多铎这个半大的娃子,居然有这样的胆魄,最少多尔衮扪心自问,他可没有办法对皇太极当面说这样的话。
大妃犹豫片刻,也跟着道:“四贝勒,大汗临终前确实有此谕令。”
大妃是乌拉部贝勒之女,出身尊贵,也是努尔哈赤晚年最宠爱的女人,女真人极重妇人出身,出身高贵的会被高看一眼,况且大妃替努尔哈赤生了三个爱子,一个比一个受努尔哈赤的宠爱,无形之中也是养成了相当骄横的脾气。
前年皇太极的正妃由于没有给阿济格让路和下轿,被努尔哈赤下令休妻再娶,这是相当严重的事件,后来也是有人发掘出了真相,阿济格本人还好,并未生气,是大妃在努尔哈赤面前吹了枕头风,导致老汗大怒,把这件事的性质升了级,皇太极无奈之下也只能休妻。
皇太极淡漠的一笑,多铎还好,多尔衮却是打了个寒战。
笑容极为冷峻,蕴藏着很多叫人害怕的东西,但又说不清楚内容。
多尔衮此时才知道这位八哥的颜色,怪不得旗下人都说四贝勒大胸襟,但又无人不畏惧他,原来露出真颜色的时候,居然是这么的令人恐惧!
“我父汗重疾缠身,临终时又受了伤,神智怕是不清楚。”皇太极背手而立,看也不看那母子三人,只和在场的其余亲贵们道:“立汗之事,需得诸申公推,哪有大汗一言而绝的道理。我女真并无此汉人习俗,父汗糊涂了!不过,有此临终遗命,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奉遗体回辽阳后,就召开会议推举新汗,小十五当然也是被选人之一。”
“不行,我要当大汗,父汗说的!”多铎瞪眼大叫起来,丝毫不畏惧皇太极,只怒声道:“父汗刚死,你们就不听他的了?”
在场的一些两黄旗亲贵原本是跪着,这时也撑着手有站起来的意思了。
而皇太极和莽古尔泰带来的正白旗和正蓝旗的甲兵,也是将手按在腰间,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就可以拔刀相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味道,不少人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皇太极此时回头,看了多铎一眼,多铎也有些害怕,低了下头。
皇太极转向其余各人,沉声道:“这事召开贝勒会议商量,凡有人敢妄语者,斩!撺掇主上者,斩!传递消息者,斩!凡我各旗上下,务要安静,不得生事,不得内乱!”
这话两黄旗的人也听的入耳,一旦生乱,胜负难料不说,还会被明国人亲者痛仇者快,委实为不智之举。
而且皇太极也未直接把多铎排除,召开贝勒会议再决定,也总还有折冲努力的机会。
此时有白旗和蓝旗过千白甲护兵在此,两黄旗的葛布什贤损失相当惨重,大量的侍卫和护兵被派出去追击那些突袭的汉人,力量极度削弱,在这种情况下,皇太极要决裂,两黄旗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要是这么一想的话,反而感觉庆幸,毕竟在汤池的三个大贝勒都没有太过份的做法和说法。
皇太极又看了眼多铎,故意用极度蔑视的语气道:“半大的小子,也敢在大人面前胡说八道!”
这话以长兄的语气来说,半是斥责,半是欣赏,两黄旗的人听着更不是味道,但也更加无人出面反驳。
大妃嘴唇动了两下,似是想说什么,但眼角一转,看到已经死去的老迈丈夫,发辫斑白,原本高大的身形躺在床榻之上,感觉已经萎缩了不少。
不仅这具躯体萎缩了,曾经充满活力的女真人的大汗曾经掌握的权力也是烟消云散了。虽然两黄旗还在,六十个牛录还在,跟随大汗东征西讨的百战亲军还在,但没有强力的人物把他们拧成一股绳,空有强大的实力也无能为力。
皇太极又转身问一脸狼狈的阿敦,身为两黄旗的固山额真之一,还是努尔哈赤的养子兼侍卫,居然在老汗遇袭时不在,且老汗被袭身亡,阿敦估计自己的下场好不了,最少也得免爵夺职了。
皇太极当然不会理会阿敦的想法,只是问道:“父汗离世时,你在否?”
阿敦道:“已经赶回来了,当时侍奉老汗服了汤药睡下,见无事才退出侍卫,没想到后来突然反复。”
皇太极心下了然,努尔哈赤病势沉重,又受了伤,精神反复受到煎熬,油灯已枯,必死无疑。但他也不必说这个话,只点了点头,说道:“父汗离走时,说了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