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敬亭从栈桥一路走上岸去,听到了一阵嘹亮的军号声。
和记这边不喜欢放号炮或是敲锣打鼓,其实很多人还是很喜欢的,但他们喜欢没有用,张瀚不喜欢就是白搭。
张瀚喜欢短促而有力的铜号声,简单,有力,鼓舞人心。
这种欢迎号是张瀚亲自定下来的,雄浑有力,相当提振人心。
军号还有起床号,熄灯号,当然还有冲锋号。
在嘹亮的铜号声中,孙敬亭步态从容,神情庄重的走到了台湾的土地之上。
科恩看的不准,其实岸边不止是几队人,而是数不清的人头,密密麻麻的人群把港口区到仓储区还有船场区的道路和空置的地面都是给挤满了。
人们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栈桥,一直到孙敬亭出现时为止。
今天是台风天,海上的水雾很大,视物不能及远,但在岸上除了是阴雨天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当穿着青色短直裰,手按腰刀,穿长靴,身长玉立,头顶只用一根带子束发,整个英武不失俊秀的孙敬亭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现场顿时就是爆出一阵激烈而欢快的欢呼声响。
这是和记的高层第一次踏上台湾的土地,不管是出身大同或是宣府陕西,或是辽镇过来的移民,又或是福建这边的老移民们,不管是种地的屯兵,船场的工人,学校的教员或是学员,水手们,和记的吏员们,商人们,陆军的军人们,俄罗斯人,澳门过来的葡萄牙人,还有几个德国人或法国人,英国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和记的高层。
他们最早的一批在这里已经好几年,最晚的也过来好几个月了,所有人都视自己为和记的一部份。
然而台湾行军司与本部的联络实在是太困难了,去年时李平之和张续文曾经率船运银回去,这是台湾人的骄傲,怎奈后来就被荷兰人给搅了局,台湾这边因此也是人心略有浮动,谁都知道军司高层对台湾的支持最为要紧,别的不说,台湾这边这几年最少用了三百万两,还不包括平户李家支持的仓储货物和现银,从什么都没有开始白手起家,台湾这边感觉是筚路蓝缕从无到有,而担心的就是军司高层觉得台湾这边靡费银两毫无成就……人心浮动,颇为担忧哪。
在这当口,孙敬亭这个高层前来,无疑是替台湾军民打了一针强心针……孙敬亭和常威一样都是张瀚的亲戚,但孙敬亭和张瀚先是知交好友后来才成了亲戚,而孙家在和记的势力要比常家大的多,常家到现在只是普通的外家,无非是稍微富裕一点的商家而已,孙家的东山会原本就是灵丘的大会,在当时大明民间地方结会成风,矿工结会其实是很受忌惮的,孙家能扛住压力替矿工结会说话,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这使得孙家叔侄在灵丘一带很有威信,名声极佳。
矿山一系在和记工商体系里占着相当重要的位置,铁器也是和记赚钱的大头,矿工和各铁器工场里原本东山会的人就相当的多……加上在军队里的矿工系,孙敬亭麾下的潜实力只强不弱。
当然在和记的体系下根本不必担心孙家会有不轨之心或自立之意,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然则孙敬亭的位高权重是不用多说的,和记体系之内除了张瀚之外只认两个高位的重臣,一个是李慎明,一个是孙敬亭,不过李慎明在军队体系里没有什么影响,更多的是对外和商业体系和吏员体系有影响,真正论说起来,孙敬亭肯定是排名第一的重臣了。
至于孔敏行则是在李庄和草原有相当的影响力,在台湾农政司也有影响力,孔先生人们也知道,但总没有孙敬亭的影响力更大。
对于这个张瀚身边的第一宣力重臣前来,台湾军民早就翘首以盼了,虽不及张瀚亲身前来那么令人激动,但台湾军民心中也是明白,张瀚的身份地位是绝没有可能把北边的事情全抛下,以数月时间辗转来往万里到台湾这边来的……孙敬亭孙大人前来,也很不错,足见军司高层对台湾的重视了,以免一直以来台湾这边的人有一种被忽视的孤儿之感。
当然,他们是绝不可能知道孙敬亭是和张瀚发生了争吵,然后被迫前来……现在孙敬亭是绝对不悔此行,不仅不悔,还感觉相当的庆幸,如果不是亲自来这么一趟,又怎知道台湾这边的情形是这样呢?
“孙大哥!”向来桀骜和英锐果敢,脾气直率又有些大户人家子弟傲气的常威率先上前见礼,脸上满是诚挚和欢喜的笑意。
在台湾军民眼中,这个二十不到的贵公子哥又聪明又能干,就是太傲气,平时很少能见笑脸,脾气也过于刚硬,象是一柄锥子,用来决断做事足以扎破桎梏,而平时相处就有些咄咄逼人,很难相处了。
其实亲民官应该温和亲厚些,过于严刚很难令人心真正依附,不过台湾又是开辟的局面,需要常威这样有担当敢打敢拼锐意进取的政事官,所以真正是事难两全哪……
现在的常威却是令人大跌眼镜,平时都是没有表情的瓜子脸上满是笑容,趋前一步,就要给孙敬亭下拜。
“可畏少礼。”孙敬亭原本就是性格温厚随和的人,并不喜欢摆架子做出威严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