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什的大叫声中,还是有崩崩的弓声响了起来,大量的轻箭嗡嗡飞向前方,尾羽从巴什的眼前掠过,此时这个来自土默特部的甲兵根本不敢抬头,虽然他戴着简易的头盔,不过巴什对商团军的火铳威力有着深刻的了解,在听到火铳的炸响和看到火光之后他就根本不敢抬头了,待弓箭拉响的声音响起来之后,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哀嚎声。
在巴什眼前,不停的有骑兵落下马来,先是甲兵,后是穿着长袍大袄的牧人们,在他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马腿和不断掉落下来的身影,接着就是重物砸在地上的砰砰响声。
“还有火炮,小火炮……”
好象听到有人这么叫了一声,巴什晕沉沉的抬头看了一眼,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起来。
在商团军那边的阵列上,第二列已经打放完毕,第一列正在起身打放,在每个连级方阵,也就是一百多人为单位的方阵间隙,一门门小型火炮正在两个车轮之间,炮手用点火棒正在点燃引线,在上方的阵地上火炮已经有开始打响的了,沉闷的轰鸣声与尖利的啸声夹杂着,还有火铳的打响声,蒙古人的惊叫和惨呼声,马匹的叫声,人和马倒在地上的沉闷的响声,还有垂死重伤人的呻吟嚎哭声……种种声响混杂在一起,令得战场上一阵阵的混乱,蒙古人的将领试图整理队伍,但他发觉是徒劳无功,商团军不仅在原地打放,那些排成长排的士兵还在挺着刺刀向前,三轮打放完毕后整个战线都前移了一些,这时已经无人能够阻止察哈尔人逃跑的脚步了,两翼已经有相当多的人往后跑,中间还有骑兵被惯性裹挟着向前,整个队列象是管涌的水管,水流喷向两侧向后流淌着,中间却还是不停的涌上水来。
巴什就在人群之中,他的头盔不知何时丢了,传了几十年的祖传铁矛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现在他两手控缰,眼神焦急的打量着左右,他的前后左右均是策马往两翼奔逃的甲兵和牧人们,说来也怪,刚刚若是冲阵,估计各人身边都看不到什么人,若此时这般策马逃命时,却是前后左右都挤满了人,马速根本提不起来,还好蒙古人几乎是会走路就在骑马,几乎看不到因为焦急或冲撞而落马的人。
“放……”
由于惯性的作用,蒙古骑兵距离商团军的火铳大阵只有不到八十步了,巴什分明看到了明晃晃的刺刀和黑洞洞的铳口在瞄向自己这边,蜂拥而至的宽大正面上最少有过千蒙古骑兵,但在正面的连级方阵也有十个以上,一轮打放就是最少三百支火铳齐射,又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巴什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活着逃离,他只能在马上开始颂扬佛号,而和他一样做法的人也有很多,更多的人只是在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而已。
由于距离太近,明显听到了商团军军官下令打放的声响,巴什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张十分稚嫩的脸庞,肯定没有过二十岁,下巴唇上只有短短的绒毛样的胡须,那个汉人青年军官下令后,红旗舞动,鼓点声响起,在巴什眼前的正面火光四溅,他身边不停有人中弹,有人胸口中弹,血肉绽放,鲜血喷溅,有人被打中脑袋,脑浆喷了巴什满脸都是,不停的有人中弹,有马匹中弹,有人在惨叫,有马匹在惨叫,马匹中弹时飞跃而起,将身上的骑士压在身地,马匹前仆,将马上的骑士摔落在地,人中弹滚落下马……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巴什感觉刚刚一击最少有过百人惨死或是中伤,这时他看到又一列商团军举起了手中的火铳,灰色的军服,黑色的火铳,白色的刺刀,红色的军旗,绿色的草地和殷虹的鲜血,战鼓隆隆,炮声降隆,巴什的思维一片混乱,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是好。
这时突然前方出现大片空隙,巴什根本来不及多想,他策马飞奔,整个人身体半侧在马匹右侧,在策马飞驰的同时,巴什拼命念佛,希望佛祖保佑,能叫他逃出眼前这一劫。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巴什听到了明显的颂佛声,这时他转头看过去,一个四十来岁并未披甲的中年牧人也半侧着身子在念佛,两人的马匹交错向前,这时枪声又响起来,巴什看到那个牧人灰色的袄子上突然迸出血色,那个念佛的牧人两眼圆睁,然后鲜血狂涌,那人拼命想维持姿式不变,可惜还是坠落下马去了。
巴什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直带着马向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马身上全都是涌上来的汗水,他自己的身上也是大汗淋漓,绵甲内的衣袍都被汗水湿透了,四周零零散散的到处是跑散的甲兵和牧人,几个小头目大声吆喝着叫人汇聚到一起来,可是也没有多少人理会,巴什颤抖着从马上翻落下来,躺在绵软的青草地上,然后抖着手解下水囊,清洌的冷水有一多半在抖动中流到了地上,只有一小半进入了他的口中,顺着喉一路流淌下去。
巴什解除了焦渴,想起刚刚那个中年牧人绝望的眼神和对抗死亡的努力,还有最终的结局,他翻转过身来,把脸埋在柔软的草皮深处,绝望的哭泣起来。
……
“痛快,痛快!”牛钦忠捧着自己的水袋在灌水,清水顺着他的络腮胡子流淌下来,濡湿了胸口大片的军服,不过这个老军人并不在意,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