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道:“老陈说话就是絮絮叨叨的,早年我在平户见过他,就是这般模样了。”
陈奇贵笑道:“这也没法,小人就是这习惯。可惜就是木头多半是松木和白桦木,造船的话这木头一般,讲究些的用柚木或楠木,若是红毛夷造船,九成都是用橡木,那船可比咱的船好的多。”
陈奇贵又道:“咱们已经用烘房来烘木头,花销不少,但实在是值得。若不烘木头,自然风干,其实最少两年木头才用。若急着用,木头没有干透,泡在海水里时间久了就得散,一艘船也用不到一年,实在太浪费了。”
张续文若有所思的道:“若不来福建这里,当面听听,在大同那边只会抱怨这边用银子太狠了。”
“咳,”陈奇贵道:“常爷用银子已经很俭省了,你们到了就知。”
郑芝龙这时道:“你们怎不装铁器和李庄的货?”
“咱们不是奉命来接郑爷你们去台湾?”陈奇贵笑道:“要去天津或是登州装货,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就太久,还得保养下船,直接从台湾过来接人,还是装这边的货合算,把你们送到笨港,我们就直接去平户了。”
“听说现在船也往吕宋和巴达维亚跑?”
“还去马六甲。”陈奇贵道:“就是试试舱线,带带新人。”
“水手现在多不多?”
“水手现在有一千多人,咱们有丁级商船五艘,丙级三艘,八艘商船倒有五艘战舰,这事提起还是叫人笑话来着。”
郑芝龙面露沉思之色,说道:“看来主要的利润还是铁器卖到台湾,是不是?”
“对喽。”陈奇贵道:“咱们的货主要盈利就是铁器,不过日本那边卖的多了,价格回落一些,另外出货不及以前快。所以要跑跑南洋那边,银子是肯定赚的,八艘商船,一年最少运百万以上的铁器,还有百万以上的其它货物到日本,利润定有大几十万以上,但除了送回一些本金,其余的银子都花销了。造船,烘木头,招水手,招会造船的红毛夷,红毛夷的海军军官和水手,开办学校,垦荒,银子啊,用的如海水般流出去了……”
这陈奇贵确实啰嗦,张续文听的微笑起来,再看身边,李平之在内的所有大同过来的人都已经呕吐起来了。
张续文也感觉一阵阵的晕眩,其实开始感觉还好,就是有些摇晃和颤动,他手扶着船舷就感觉好了很多,但船行已经超过半个时辰,岸边都看不清楚了,而不远处的金门岛已经清晰可见,这个时候,脚开始发软,头发晕,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从胃部一直涌上来。
再看郑芝龙等人,还是在谈天说笑,浑然无事的模样。
“今日始终行船之难,并不亚于漠北的冰天雪地……”张续文只想了这么一句,便是也开始呕吐起来。
……
“见过军门老大人!”
须眉皆白的副总兵官俞咨皋拜伏在地,叩首向郑国昌请安。
“总兵请起。”郑国昌罕见的弯了一下腰,两手也虚扶了一下。
以巡抚之尊对一个武将如此谦虚多礼,实在也是十分罕见的事情,俞咨皋脸上果然露出了十分感动的神色。
“总兵官将门世家,”郑国昌神色淡然的道:“令尊一世英名,学生一向敬服的很。”
俞咨皋毕恭毕敬的道:“末将先父确实立有些微劳,然而末将相差先父多矣。”
“学生未至福建,人便称海防有俞总兵官,可高枕无忧。”郑国昌又看向其余的武将,突然变色道:“然而红夷占据澎湖,修炮台,立寨,驱使岛民一千五百多人替他们修寨炮台,前后杀戮一千二百多人,剩下的也叫他们卖到南洋一带为奴,岂有此理,宁有此理?”
众将见巡抚发怒,均是跪下请罪道:“末将等守土无力,死罪。”
俞咨皋也是跪下请罪,郑国昌道:“俞总兵官向来主张发兵清剿,谈判无用,此事与总兵官无关。”
前任巡抚南居益其实做的是两手准备,一手准备是先海禁,集结水师准备打仗。另一手准备就是谈判,荷兰人的态度是要占有澎湖,另外给通商权,换好听点的说法就是允许他们朝贡。然后南居益的还价就是必须让出澎湖,不允通商,但可以坐视红夷至台湾立寨造堡,大明不加干涉。
谈判的事,俞咨皋不是很赞同,武人都比较直接,他们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刀枪。另外福建这边对红毛夷也比较了解,嘴里说着文明与秩序,其实狠毒起来比任何种族都狠毒。
他们的杀戮更高效和有秩序,这帮人建立公司和舰队,有法律和文明,但他们屠杀起外族人来无比的残酷,不管是屠杀南洋一带的土人还是台湾岛上的高山族人,或是澎湖岛上的岛民,或是挑动吕宋岛上的土人杀戮汉人,这些屠杀都是冷血而残酷。
吕宋汉人一死过万人,可想而知并不光是男子,也有大量的妇人,当然也不可能全是成年人,定然有很多老人与孩童。为了殖民地的安全,这些自诩为文明国度的文明人就可以坐视一个个家庭毁灭,无数耄耋老人,无数襁褓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