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景是一个身高偏矮,身形瘦弱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在京师为官已经十余年,按他考试在二甲靠前的位置,如果背后的靠山足够强力的话,万景应该不止是工部郎中,可能已经是侍郎,或是直接外放为一省布政或按察了。
见张瀚进来,万景从椅中起身,随手把茶碗放下,张瀚略微打量了一下这人,觉他两眼放射着异样的光芒,张瀚微微皱眉,这种循规蹈矩的官僚眼中突然有这种神采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事一旦想歪了事,可能会叫人十分头疼。
张瀚先弯腰拱手道:“下官见过万大人。”
按大明太祖的礼制规矩,张瀚和万景应该在堂下展开席子然后对拜,不过这种繁文缛节就算是最古板的文官也懒得遵守了,按礼节来说,张瀚是三品官,万景是四品官,不过万景不仅是文官还是京官,一旦外放最少也是三品,从这一点来说,张瀚应该跪拜,万景站着揖礼就算谦虚,就算不还礼别人也挑不出错来。
张瀚的礼数算是不周,不过万景显然有心事,他倒也不怎么在意,搭一下手算是还了礼。
“这几人都是下官的心腹,”张瀚笑道:“刚刚我们正在说话,听说万大人来了,便是一起来见一见。”
万景点头,操着带南音的官话道:“国宾是学生的乡亲,很熟悉了……”
李国宾上前跪下拜道:“下走见过老大人。”
万景微微一笑,搀着李国宾起来,夏希平和王祥当然也要见礼,万景摆手道:“算了,学生前来有要紧事情与张大人说……”
张瀚道:“此时已经快起更了,老大人前来当然有要紧事,下官洗耳恭听。”
万景却不急着说了,坐在椅中,以手捻须,看起来也是颇为犹豫。
张瀚也不催,他感觉此人说的话估计是不小的麻烦。
万景沉吟了很久,屋中也没有人催他,只有灯油烧炸时出轻微的噼啪声响,半响过后,万景终于下了决心,对张瀚说道:“张大人,你被王大人弹劾,此事应当是误会,学生也听说你是凤磐公的后人,当然不会有心谋反。”
张瀚微笑道:“当然不会……不过老大人此时提起来,是何意思?”
万景看着张瀚,一脸诚恳的道:“王大人不畏权阉,毅然弹劾魏阉种种不法情事,学生读了奏折,真是击节赞叹,可惜学生并非是东林党人,笔下功夫也很一般,也就只能羡慕。今听闻魏阉令徐大化那狗贼将王大人押往京师,要下诏狱重重治罪,此举真是令人指。国家的正人君子遭遇不公,阉人却能高居朝堂之上,颐指气使拿捕士大夫,这不是和东汉的党锢之祸一样了么?”
万景话一说开,倒是说的十分流利,可见这一番话是憋在心里很久了。
张瀚板着脸不语,不吐露一个字出来。
万景接着又道:“学生也知道张大人受了委屈,不过相较大局,些许委屈也不算什么了。如果张大人是普通武夫,学生也不会来此,毕竟大人是凤磐公的后人,书香世家,心中自有一腔热血和忠义之心……”
张瀚苦笑道:“老大人想要下官怎么做呢?”
“大人若在此时反戈一击,向皇上痛陈魏阉之害……”
张瀚猛然起身,说道:“老大人请不必再说下去,来人,送客。”
万景正说到兴头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坐在椅中两眼直眨。
在万景的算中,张瀚毕竟算是书香名门之后,为武官是可能是因为学而不成的迫不得已,攀附魏忠贤应该也是这样的原因,这个时候魏忠贤逮拿王心一,如果张瀚反戈一击,魏忠贤的势力可能就冰消瓦解,圣君会怒治其罪,最少也是配到南京孝陵卫去种菜,不料张瀚根本不等他说完,直接就是端茶送客。
半响过后,万景反应过来,冷着脸道:“我以为张大人是忠良之后,没想到竟是看错了。”
张瀚肃容道:“老大人是看错了,还请回。”
万景气的连连冷笑,说道:“既然张大人铁心跟阉党走,只怕将来……”
张瀚不容他把话说完,又是连声道:“大人快请,请,请!”
一迭声的请字把万景堵的说不出话来,只得连声冷笑,拂袖离开。
待万景走后,李国宾一脸郁闷的道:“这人原本只是有些迂腐,这一次竟然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无二。”
“可能是东林党有所动作叫他知道了。”张瀚道:“他这种没有后援的郎中,此时不行险一搏,更待何时?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心思太污糟,人家可能真的只是忠君爱国呢。”
“大人,”李国宾笑道:“这百十年来,除了一个海瑞,谁敢说自己一清如水?这个党那个派的,既然都捞好处,干嘛把自己打扮成君子,人家就都是小人?说真正忠君爱国,反正我是不信的。”
张瀚面无表情的道:“就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了,希平,取信笺来,替我写封信给高起潜,把今晚的事,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他。”
夏希平一震,有些迟疑的道:“大人,我们不允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