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一说来自佛教,奈何就是梵文中地狱的意思,据说是人死之后魂魄经过十殿阎罗的拷问刑罚,才会被送到奈何桥来准备投胎,这里不光有孟婆驻守,给每个准备投胎的亡魂灌下孟婆汤,还有能照出前世今生来世的三生石。
这一切杨树林早就在书上看过,却从没听说哪个活人会莫名其妙的到了奈何桥的,而且在此之前毫无半点征兆,就算他在梦里猝死,也不会直接被发配到这里吧?
难道这只是个梦?他下意识的狠咬了一下舌头,果然,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
他这才笑了,原来只是个梦。
这下他终于冷静下来,心里反而有些高兴,能梦游奈何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此时才有心思打量对面的女人,见她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圆润的脸蛋,微尖的下颌,一双弯弯柔柔的柳叶眉,双眼清澈如水,要不是脸色白得跟素描纸一样,也算个风韵犹存的美人,而且是很少见的古典美人。
只是美人的衣着实在让人看不下去眼,上身一件带着几个破洞的长袖黑纱衣,里边套着一条过膝的黑色连衣百褶裙,看样子应该是十几年前的款式了,现在哪还有人穿这样的衣服。
但他自然不会戳人家痛处,而是嘿嘿一笑:“楚姐长的真漂亮,名字也好听。”
既然是个梦,他随便说什么都没关系吧,别说撩拨一下这个大美人,就算把她给办了,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嘛。
楚裳把他的神色变化看了个清楚:“看你的样子,是个高中生吧?你应该叫我阿姨才对。”
杨树林不禁一怔,有些荡漾的春心顿时消散了不少。
这女人还真是懂得怎么拒绝男人,一句话就让他兴致缺缺了。
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那就叫楚大姐好了。楚大姐,你说我来这儿一趟也不容易,不如你带我逛逛奈何桥怎么样,咱得快点,要不然说不准啥时候我就醒了,错过了好机会。”
楚裳被他那副猴急的神情逗得笑了,但即便是笑,仍透着一丝愁苦:“你以为这是个梦?”
“难道不是?”
楚裳缓缓摇动螓首:“你刚才是在咬舌头吗?魂魄是咬不疼自己的。”
杨树林登时有点傻眼,他还真没研究过这事,难道他已经是怨魂之身?
不等他开口,楚裳就慢悠悠的端起了面前木桌上的一壶茶水,斟满了一杯递了过来:“这儿真的是奈何桥,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九年,又何必骗你?来,喝一杯奈河茶吧,这是此处特产,能稳固魂魄,凝阴不散。”
杨树林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接过茶杯,却并没喝,而是放在鼻尖嗅了嗅。
他前两天刚在吴擘处喝过奈河水冲的茶,还清楚的记得那种味道。如果这里真是奈何桥,这茶想必也假不了。可他随即就失望了,茶水是冰冷的,几乎闻不到什么味道。
他的心情越发沉重了几分,地府的饮食就都是冷的,因为地府生不了火,哪有热水泡茶?
他浅尝了一口,随即暗暗叹了口气,真是奈河茶!
看来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是真的已经身在地府了,可他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飞快的琢磨起来,最近几天他不眠不休,元气大伤,身体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程度,临睡之前他又心绪不宁,一直在摩挲灵台柬。灵台柬是可以连通地府的东西,莫非自己的魂魄通过灵台柬钻进了阴司地府不成?
如果是这样,那他得赶紧弄清此时的状况,尽快找出回去的办法。
否则魂魄离体时间太长,身体一旦死亡,就想回也回不去了。
尽管心里焦急,但眼下情况未明,他自然不会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露出真正的情绪。暗自定了定神后,他笑了笑:“住了九年?这么说此处是楚姐的家了?我怎么会到了这里的?”
说着话,他四处打量起来。
他身处的一间简陋的木板房,虽然谈不上四面透风,却也寒酸得可以,屋里除了一张吱嘎作响的破木床和床前的桌椅之外,就只有屋子另一头的一个半人多高的双开门柜子,柜门紧闭,也不知里边放着什么。
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一盏花生米大小的灯泡,就是手电筒里那种,由一根细电线连着两节一号电池,吊在棚顶,散发着微弱的黄光。若非窗外还能透进月光般的光线,甚至都看不清东西,实在很难想象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生活九年。
楚裳似乎也很纳闷:“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趴在我家院子里。我还想问你,你对地府的情况一点都不清楚,显然还是个生魂,怎么会闯到这里来了?”
杨树林干笑着挠头:“我要是说,我在家里睡觉,睡着睡着就到你家来了,你信么?”
楚裳一愣,随即噗嗤一声娇笑起来:“你可真逗。”
杨树林无奈的耸了耸肩,话头一转:“那你呢?怎么不去投胎,反倒在这儿住下来了?”
楚裳闻言笑容敛去,神色有些凄伤:“我在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