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的尽头分成了两条路,一条是往山上延伸的狭窄的黄泥路面,很短只几步路便被郁郁葱葱的植被所覆盖。另一条是稍微往下的整洁干净的水泥路面,道路两旁栽种着一排溜修剪的一平的冬青树,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块开满各色菊花的花坛。
往前面看,苍翠的树木背后,石碑林立。秦家的墓地分为两个部分,南墓地与北墓地。秦家至亲的人大多葬在南边,这是秦家的主墓地,朝阳的方向,即使是在阴气浓重严肃庄重的墓地,这一块地也显出几分生机。而北边则是沉默在山石的阴影中,远远看去只有一两座墓碑,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就好像是被丢弃的一块地。又似乎是刻意挖低了一些,两边的高度相差了差不多有1米左右。
欧阳文羲说,北边的那块地葬着的是秦家犯了过错的子孙后代。这些人按照秦家的家法,死后是不能入祖辈的坟地的,但毕竟又是秦家的子孙,身体里流的是秦家的血液,不忍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便将他们葬在北边挖得很低的地方,且把他们的墓碑朝着南边列祖列宗的坟墓,意思是生生世世的忏悔请罪。
多云的天气,还有雾气没有消散,墓地里弥漫着一股隔夜淡淡的凉气。走近了些,江紫薰觉得心底的寒意越发的浓重了几分。
往欧阳文羲的身上靠了靠,她抬眼看向北边的墓地,不知道那三个人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死后不仅不能与家人团聚,还要生生世世的悔过。
“咦?怎么多了一座?”欧阳文羲的眼睛也看向了北边的墓地,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惊讶语气,拉了江紫薰的手往北边走过去。
江紫薰对于那三个人有些好奇,其实刚才就想要过去看看,但是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唐突就没有提出来。现在,没想到欧阳文羲却主动要求过去了。
那三座坟墓相隔的很近,有一座明显是新坟,墓碑的石料很干净,不像其他两块已经长满了青苔。
只是奇怪的是,那两座旧坟前均摆了菊花与几盘水果,香炉内的几根线香正在冒着缭绕盘旋的烟气,而那座新坟前却什么也没有。
江紫薰不禁去看那碑上的字,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秦玉斋之墓,旁边落款处写着秦玉斋立。
这个太诡异了!
欧阳文羲也看到了石碑上的文字,眉头不禁皱成了麻花,小声嘟囔了一句:“爷爷这是要做什么呢?”白皙的指抚摸上坚硬冰凉的石碑,“想不到父亲也随他!当初何必要……”
“怎么了?”江紫薰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寻常,哪有人死了还能给自己立碑的。
“这是座空坟,是爷爷的!”欧阳文羲视线在碑面上那几个字之间徘徊,“那是爷爷的名字。”
秦家老爷子原来就是秦玉斋,可是这老爷子还没死,干嘛要替自己立碑,而且还是将碑立在北边?
江紫薰不禁把眼神转向了另外两座石碑。
一个是叫做秦海城的人的墓,另一个是叫做秦语嫣的人的墓。秦海城的相貌英俊出众,穿着一身军官的服装,显得英姿飒爽。而秦语嫣是一个娇艳明媚的少女,笑靥如花。由于时间很长了,贴在碑上的照片已经泛白的近乎模糊,但是却还能够隐约看得出他们生前的风姿。
她不敢问欧阳文羲这两个是什么人,不过光看照片,她实在看不出这两个人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罪人。
欧阳文羲在秦语嫣的坟墓前蹲下身子,神情很庄重虔诚,眼神里带了些非常少见的苍白无奈。这一刻他的无助的脆弱让江紫薰觉得心痛,心里头忽然冒出来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紫薰,”欧阳文羲蓦然跪在秦语嫣的坟前,两眼痴痴的凝视着那张发白的照片,“这是我的母亲。”
果真如此!江紫薰情不自禁的就跪了下来,心情悲痛,眼睛里流出泪水。他的母亲怎么会被葬在这里?为什么?
“当年,爷爷不同意母亲与父亲的婚事,但是母亲并没有屈服,而是选择与父亲一起走了。”欧阳文羲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石碑,眼底流转着死死压抑住的情绪。
“母亲的体质本就不好,从小多病,在长期的奔波中,最后难产死去。”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了,欧阳文羲只说到了这里,有大滴的晶莹从他眼中滑落。
江紫薰掏出面巾纸帮助他擦拭泪水,欧阳文羲一动也不动,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任凭她擦。
他的目光中的悲痛愤怒,江紫薰看在眼睛里。难怪昨天他回到秦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过来找她,而没有去见秦玉斋。而且,今天对于秦玉斋的约见也没有那么重视。在秦墨麟心里,其实是,有些怨恨秦玉斋的。这从他一开始看向秦玉斋墓碑的有些厌烦,嘲讽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怨恨秦玉斋没有成全父亲与母亲,按照道理来说,秦家与欧阳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儿女们既然两情相悦,秦玉斋实在没有反对这桩亲事的理由。如果当初高高兴兴的做成了这桩婚姻,他的母亲说不定就不会死去。
然而,更不可原谅的是他将女儿葬在这里,作为秦家的罪人。这样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冷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