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十月初,庭阶分外凉。抬首看归雁,低头见花香。常思去年时,古道行车迟。今岁再追忆,落叶水流长……”
庭阶寂寂,深宫大院之中,花坛里的异域奇株依旧鲜艳,那些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子置办的松柏树木,也是格外葱茏,可谓是郁郁生欢,但是却丝毫不能引起阶梯上坐着的那个人的兴趣。
天凉了,快入冬了,北京的纬度较高,气候的变化更加明显,近日已经有好几天早晨起来,都能看到草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霜。这是霜降的节气,过不了几天,估计呼啸的北风就要来了吧?
那人儿也不大,只有六七岁年纪,此时她扎着双鬟,小脸儿白皙素净,如玉温润,如雪动人,只是那神情却不大欢喜。
她上身穿着精工刺绣的缎子衣衫,领口收紧,翻出一圈纯白色的狐裘,衬着她那细长如同天鹅一般的脖颈,更显清冷的高贵,下身是蜀锦的水绿裤子,做工也是精良,脚上则是一双精致的凤头鞋,从上到下,可以说,无一不显示出她身份的特殊性,但是她依然不高兴。
“今岁再追忆,落叶水流长,好诗,好意境,”一个男子声音响起,随即一人身着明黄锦衣,缓缓从廊下走了过来。
“小玉儿,没想到你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有这么高的才情,哈哈,朕才教了你没几天啊,没想到你就可以念出这样的诗词来了,这么看来,过不了多久,朕只怕都赶不上你了。”男子走到小女孩的身边坐下来,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小女孩无动于衷,只是抱着膝盖发呆。
“深宫十月初,庭阶分外凉,你是觉得这里太寂寞了,没人陪你玩儿么?要不朕帮你找几个玩伴吧,你看怎么样?”朱厚照轻轻拉过小玉儿的手问道。
小玉儿把手挣脱,兀自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却是淡淡道:“有得必有失,如今锦衣玉食的,而且贵为郡主,忍受一点寂寞,有什么大不了?这总好过我跟着阿爸到处奔波,饱一顿饿一顿好,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你阿爸是个不安分的人,你跟着他没啥子意思,就不要去想他了,安心在朕这里呆着,不是也很好么?”朱厚照欢喜道。
“哼,可惜,”但是,这个时候,小玉儿却是冷笑了一声。
“可惜什么?”朱厚照疑惑道。
“可惜的是,就算我阿爸再穷再苦,他终究是我的阿爸,而你又是谁呢?我不会贪恋你的荣华富贵,也不稀罕什么锦衣玉食,我要的就是我阿爸,哪怕跟着他苦死饿死,我也开心,亲父给我一滴水,胜过他人千点血。你这里再好,我也不稀罕,你还是放我走吧,”小女孩的话,让人很难相信她只有七岁年纪,朱厚照一时之间,怔怔地看着她那清灵的身影,竟是有些呆住了,心中却是愈发难舍。
朱厚照心里很嫉妒梁鸿,他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有了这么一个聪明动人的女儿,相比之下,他贵为天子,实际上却是过得如此可怜,简直令人痛心。
如今的他,基本上算是成了囚徒一个了。因为上次皇庄的事情,杨廷和联合朝中众臣,上书太后,对皇帝进行禁足,那个太后,那个老女人,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妈,竟然也跟那些混蛋大臣们一起对付自己,当真是把自己给关起来了,非但把他们身边的人都撤换了,还逼他降旨杀了刘瑾,此后又将魏彬等人收服,甚至连他的那些“义子”也都一一被逮捕处死,如此一来,他倒是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了,偌大深宫,基本上除了小玉儿,却是没人能够让他感到哪怕一丝的温暖。
是了,他还有皇后,还有几个妃子,只可惜的是,那些女子却如同木头疙瘩一般,朱厚照别说是跟她们同床共枕了,老远看到了,心里都来气。
哎,这就是天子么?这就是皇帝么?朱厚照有点想不通,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昏暗,没有任何希望,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也幸好有小玉儿的陪伴,才让他好过了一些,虽然说,这些日子以来,小玉儿也并不是很安心呆在这里,甚至经常发脾气,但是她毕竟是个孩子,朱厚照知道她没有坏心眼,所以愈发对她宽容和忍让,一直非常耐心地教她读书识字,弹琴作画,有时候甚至指导她的刀法剑术,总之,朱厚照是一颗心都扑到了她身上,把她当成了一种精神寄托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倾注了这么多的心血,小玉儿却是对他依旧不太领情,这让他当真是好生难过,有时候甚至有点想要流泪的感觉。
不过,朱厚照毕竟对小玉儿喜爱至深,当下听了小玉儿的话,心里担忧她因此又陷入忧郁之中,连忙朗声一笑道:“对了,前几日你跟朕说过的那个东西,朕已经命人赶制出来了,这就拿来给你瞧瞧吧。”
朱厚照说话间,吩咐手下的太监去取东西,不多时,就见到一个小黄门抱着一块二尺来长,半尺来宽,一头圆,一头方的木板走了过来,然后将木板呈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接过那木板,放在地上,推了一下,那木板便在地上“咕噜噜”滑动起来,原来那木板底下竟是安装了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