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吏姜峰,乃是宗正府数十吏员之中极为寻常之人。
平素里,姜峰没有过多的话,也不会贿赂讨上官欢心,他这样的人,正像他手中握着的刀笔,棱角齐全,显得木讷。
正是因为人缘一般,所以当刘恪说出要处斩姜峰的话时,宗正府其余官吏,在胆颤心惊的同时,则都不免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思,这些神情,落在上位刘恪眼中之时,刘恪倒觉得有些怪异。
按说姜峰迟迟来到,应该是个官油子,似这等官油子,在衙门之中自然是上下通吃,而这种人要被问斩,哪怕他再阴险狡诈,也应该有人求情,纵然没人求情,也应该有人流露悲戚。
但是显然,宗正府其余官吏的神情举止让刘恪觉得姜峰不似这种人。
宗正府官吏表现出来的冷漠告诉刘恪,姜峰这个人,应该处在官场的两极,这等人,要么是极为刚正,不会阿谀奉承,在讲究和善的官场中不为其余人所融,这等人,要么是极为阴险,得罪同僚不少,故而同僚极为厌恶。
就在刘恪思考姜峰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的判决到底对不对的时候,他忽地瞥见了案几上的一封竹简,竹简上报呈的是宗正府日常杂务,但是竹简上笔墨清晰,字迹显得极为刚强。
刘恪自然清楚竹简乃是何人写的,而这个时候,他对于姜峰这个小小的刀笔吏突然多了几分兴趣。
刘恪抬起头,看向跪在堂前的姜峰,只见他满脸悲怆,嘴唇乌青,眼眶中泛有泪水,但却强忍着不肯留下,看到此处,刘恪越发的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姜峰,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满堂官吏,只有徐庶察觉到了刘恪说这句话时候语气的异常,比之先前要处斩姜峰的掷地有声,这句话,刘恪却说的有些温婉,辨别出这点,徐庶也有些好奇是什么让刘恪态度转变。
姜峰听到刘恪的话,似要辩解,但最终却叹道:“启禀大人,下官延误时间,犯了大人所设期限,下官对问斩之事别无话说,只希望诸位同僚,能够吸取某的教训,莫要再犯糊涂!”
“嗯?”
刘恪惊讶的看向姜峰,他不明白,姜峰为何不愿意辩解,他刚才都在想,只要姜峰肯说出个合情合理的说辞,他就免了姜峰的罪责,却哪里料到姜峰一心求死。
“姜峰,本官想要知道实情,你只要说出自己缘何迟到,不论何种理由,本官都会免去你的罪责,你说吧!”堂上,刘恪越来越对这件事感到好奇,同时,他觉得如果真的杀了姜峰,恐怕会制造出一桩冤案。
“大人,您就不要再问了,下官只求一死,还请大人成全!”姜峰重重的磕头求死,到让满堂人物都开始惊讶。
“难道你想让本官做个被人唾骂的昏官吗?”刘恪怒了,此时的姜峰,在他看来已经有些给脸不要脸了。
就在刘恪怒气冲冲,想让典韦先将姜峰送到刑部侯押之时,终于,有人站出来为姜峰说话了,此人乃宗正府文书邓平,平常和姜峰走的还算亲近,故而也知道姜峰的一些事情。
“启禀大人,姜峰缓缓来迟,误了大人所设期限,乃是因为其家距离南宫甚远,且姜峰家中只有病妻老母,她们都需要姜峰照顾,所以来的迟想必是因为家中事务吧!”文书邓平也不敢打保票,只是觉得姜峰就这样被问斩,确实有些遗憾。
文书邓平的话,让刘恪对姜峰肃然起敬,而同时,他也越发不明白,在家中有病妻、老母需要侍奉的情况下,姜峰缘何还要一心求死,而此时,刘恪突然意识到,宗正府大小官员全部误了回衙时间,恐怕也有猫腻。
“邓平,本官问你,宗正府大小官吏三十七人,缘何全部延误回衙时间,你莫要诓骗本官,如若不然,哼……”刘恪重重一拍案几,肃声说道:“如若不然,本官先拿你问罪!”
“这?”
邓平暗道糟糕,他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宗正府主簿陈晋,不过瞬间又收回目光,满脸焦急,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只得在原地支支吾吾,只是他这般模样却让本就心疑的刘恪更觉蹊跷。
“看来小小的宗正府,却也故事很多啊!”刘恪突然笑了起来,在众人的不解之中,刘恪猛地看向宗正府主簿陈晋,并且厉声喝道:“陈晋,本官问你,可是你从中捣鬼,还不从实招来!”
刘恪早就看出邓平瞥向主簿陈晋的那束目光,而且联系到之前姜峰请死之前也看了陈晋一眼,所以他顿时明白,这中间定然是陈晋作祟,且宗正府吏员,除了他这个宗正丞能够指派,余下的怕也就只有主簿陈晋。
陈晋没料到刘恪竟然瞧出了他的问题,顿时,陈晋心中就慌了,嘴上更是不由失神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陈晋这般模样,刘恪如果还瞧不出他的问题,那也实在是太侮辱他的智慧了,任着陈晋狡辩,刘恪却丝毫不信,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刀笔吏姜峰,问道:“姜峰,为了主簿陈晋,难道你就准备抛弃老母、病妻不管不顾?你如果死了,我来问你,你的母亲和妻子又准备让谁来照看,难不成陈晋会为你照料母亲和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