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野夼专注的低着头,怜霜只能看见他依稀的眉眼和高耸的发髻。
年近四十的凤野夼眉梢间看不见岁月的痕迹,显然是一个时光善待的男人。
凤野夼慢吞吞的放下朱笔抬头,怜霜这才收回视线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并非是怜霜不敢抬头看那大邺高高在上的男人,而是大邺的礼制不允许朝臣拜见时直视龙颜须含眉低首以示恭瑾。何况,怜霜的身份相差朝臣还甚远更加得小心谨慎才是。
如今若是一个不谨慎触怒了龙颜,对怜霜而言,是得不到半分的好处的。
“沈怜霜?”凤野夼的声音很是低沉,颇有不怒而威之势。
“民女正是。”怜霜拜倒在地,头贴着冰凉的地面恭瑾的回答。
东方霍彦斜睨了怜霜一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转头只是微微的朝凤野夼点点头,再无其他的动作。
“你可知你犯了何罪?”凤野夼道,声音冷冷的,个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民女自知所犯之罪,但请陛下给民女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怜霜不紧不慢道,声线平稳,似乎很是坦然。
“将功补过?”凤野夼挑眉,眼里带着几分趣味望着台下跪着的女子。
一般女子,在这般情景之下怕是早就吓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吧,这女娃到是有趣。凤野夼挑了挑单薄的嘴角,冷峻的脸上神情更显骇人。
“抬起头来。”凤野夼的眼中,台下的怜霜即便是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脊背却绷得笔直。这让他愈发的好奇是怎样的女子竟有如此胆魄。
其实今日他召见怜霜并非是因为祭坛上怜霜冒充花神一事。
神祭事宜,他早已全权交于东方霍彦负责,他打着替身花神一事的幌子,实则只是想见见怜霜。
这个让凤娄越与凤卿承争执不下的女子,到底是何妨神圣,又有着怎样的魅力可以让自己的左膀右臂如此念念不忘。
怜霜应声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神触及凤野夼的目光不避也不闪。
“倒是清秀。”凤野夼含笑道,声线柔和了些许。
“你倒是说说如何个将功补过之法。”凤野夼兴致勃勃的望着怜霜,一副好暇以整的姿态。
怜霜心生疑惑,事态的发展比预期的顺利。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才能为自己争取洗脱罪责的机会,却不料如此的容易。
或者,凤野夼根本没有要治罪自己的意思。
触及凤野夼笑意绵绵的眼眸,怜霜便后悔自己的嘴快了些。
一旁的东方霍彦见状,抿起嘴角似笑非笑。
怜霜脸一红,只觉得几分尴尬。
深呼吸一口,既然是覆水难收便只能随机应变了。
“民女知棉兰一带今年颗粒无收,百姓深处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而朝廷的救济粮也因突遇大水而未能及时到达,而今棉兰百姓怨声载道,灾民暴乱难平。”怜霜说道这里顿了顿,视线轻轻的扫过凤野夼冷峻的容颜,却见凤野夼的脸色已然变得肃然。
怜霜咬咬牙,仍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民女愿尾随朝廷的军队前往镇压暴民。”
“你是听谁说的。”凤野夼的声音冷飕飕的,似乎随时都能一开口便要了怜霜的小命。
这件事发生不久,鲜有人知,就连镇压暴民一事也还在商议之中,一个小小黄毛丫头是从何而知。
凤野夼审视的目光带着几分深沉,他愈发的对眼前的这个丫头感到好奇了。他的越儿和承儿到底是有眼光呐。
“民女未曾听人说起。”怜霜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凤野夼一直没有叫她起来回话,她的膝盖有些麻木了,心底却再平静不过。
“那你又从何得知。”凤野夼皱眉,脸色有不悦。
“民女知棉兰今年近况,自然不难猜测后续发生之事。”怜霜从容不迫。
良久,凤野夼未语。
怜霜可以从容的应对凤野夼的所有问题,但他的沉默却让她心底油然而生一种不安。沉默不语的凤野夼令怜霜无从猜测他内心的想法。
东方霍彦看向怜霜,淡漠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寻。
“好,朕此番便让你领军前去镇压灾民,若是办砸了——”凤野夼意味深长的眼神严肃而凛冽。
“提头来见吧。”凤野夼眼底噙着笑,却是不带一丝的温度。
“民女遵命。”听此话,怜霜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镇压灾民没有把握她是不会提的,正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她才敢如此的大胆。
前世棉兰灾民骚动一事轰动一时,朝廷头痛不已,想必如今凤野夼也是绞尽脑汁也未能有完全之策,所以才不惜在她一介女流的身上下赌注吧。
今世她便用一用前世沈暮用过的方法。
“父皇这是何意?”怜霜走后,凤卿承从屏风后走出,他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的父皇,大有不解。
“你觉得呢?”凤野夼兀自笑道,脸色带着几分和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