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急速行军一个多钟头后赶到时。两方正打的热火朝天。一方是穿着北伐军装的国民革命军,另一方则是吴佩孚的军队。
敌方占据了两侧制高点,我们的友军被阻在我们山脚的低洼地带。我们刚赶到,营长就布置我们投入战斗。
我跟着文班长趴在掩体后战斗,其实是他一个人在那里放枪,我在那里观察,枪声密集了我就老实缩在掩体后,等过阵子枪声稀疏了我就露个脑袋出去去看两眼。毕竟第一次真枪真炮的战斗,枪声也浇不灭我的好奇。再等年纪长些后,我才开始后怕,想那时真是年少不知枪可怕。没事露头出去看对面,谁能料到子弹什么时候穿头而过。
你来我往的枪声中,我们也没见到一个增援营发挥了多大作用。敌人依旧在高地上火力压制着我们,我们只能被动还击。
之后,营长下命,我们营来突破右翼高地。我没有枪,被文班长留下了。让我就在这呆着,等战斗结束。他走之前从腰间拨出自己的手枪扔给了我,我接过拿在手上,挺沉,但我根本不会用。
几分钟后,文班长所在的营开始冲锋,枪声变得密集,喊杀声,惨叫声接连不断。同时我也感觉到我头顶的枪声也变得密集了,一枪接一枪射个不停,子弹打在我头前的麻包上,击的沙土扬了我满头满脸都是。这下我是真的不敢再抬头张望了。
半个时辰左右,枪声变得开始稀松,我才敢再次抬头。当我抬头是,青天白日旗已在山顶上来回摇曳。文班长他们已经拿下了右首的高地,之后我们山下的部队开始往右侧高地慢慢转移,我也跟着兵群后面,学着他们猫腰前行。
两三百米的一个斜坡上,每走几步就横着一具尸体。这就是打仗,这就是战争。我开始用眼睛学这两个词,用心去记两个词。但愿文班长平安,没有倒在这其中。
快要登顶时,我被一个枯树干绊倒了,不是我不小心,是它藏得实在隐蔽,它躺在秋风吹败的衰草里,整个树干被草完全覆盖着。前面的路上也是被草淹没着,大家都是踏草而过,就我绊倒,真是郁闷。不过再想来,不知这树干人家倒在那里多时了,说不定还是我误闯人家墓穴了。
当我刚要爬起,一抬头就看到一具死尸。他面朝我的方向侧躺着,我也真好对着他的脸。他满脸血迹,眼睛直勾勾的冷盯前方,但是却一动不动。我认出他了,武班长。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我看错了吗?
那个能一脚踹飞两个人的武班长怎么会倒在这?
我不信!但是当我冲上去,趴在他尸体前时,早就没了呼吸,事实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不禁的泪珠直滚,那个不同意带我来却愿意背我走的武班长,那个晚上睡觉用麻袋装用箱子护我的武班长,此刻静静躺在我的怀里安然不动了。
枪声在身后催促我赶紧离开,怕是马上就要向我这片区域扫荡了。我试着拖动武班长,但是此刻上坡加着蓑草横阻,我根本使不上劲。我用手替他合上眼睛后,我要去找文班长。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文班长,找来救武班长,找来替武班长收尸,更多的只怕是找来给我安心。
我抹了一把眼泪,从模糊迷离的眼缝里看到他挂在胸前的铭牌了。
“第四军第36团,伍保家”。
我看的真切,第二行,“伍保家”。
我突然想起几天前农院门口,他介绍的自己,“我们这里还真有文物两个班长。我姓伍,人五伍。这次我是真的记清楚了,人五伍,不是人呜呜了。”
我摘下那块粘着泥和血的铭牌,向山顶跑去,炮弹在我周围肆虐,子弹在我头顶横飞,我只顾跑,也只管跑着。
山顶。文班长。
到了山顶,好多兵,紧挨着卧在掩体后草丛里向对面射击。我一个接一个看,一个接一个找。终于在一个沙包后面我看到正在拉枪栓的文班长。
我跑上去,从后面拉了他一把,他一愣,满脸吃惊,还没等他说话,我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从伍班长身上取下来铭牌塞给他。
他立刻明白了。拿过拉枪栓的手狠狠砸着自己脑袋,不停的摇头。我看到他的眼圈已经湿红。
他招呼上彪子和另一个士兵去背伍班长的尸体。我一个人呆在原地,泪水已经枯竭。想着就在昨晚还和我对头而眠的伍班长,这就永远的躺着一动不动了。我举足无措,也无可作为。
枪炮声渐弱,直至全无。
我们山脚下的士兵全都转上了右首高地,此刻同着提早冲上来的文班长所在营一同集火射击左翼的敌人。
我们这测的高地略高于对面,可以俯射对面,加之人数上的优势。很快对面的敌人招架不住,拖着残兵败将就撤退了。
炮火声终于停了,之后迎来一片沉寂,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到远处邋遢胡子的营长向我们增援的队伍长官在说着什么,之后他们的人就重新整理队伍出发了。留下我们营在这里打扫现场。
一行士兵挨个搜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