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的后劲开始慢慢地升上来了,她开始感觉到四肢开始不是自己的,似乎有根无形的线穿进她的身体,有人正在控制着这些线,她仿若一个提线木偶,手脚被牵动着。
完全使不上力气,握着醒酒器的手蓦地垂下,撞到自己的大腿外侧,“痛。”她吃痛地皱了皱眉,然后又提着器皿晃到眼前,“为什么不给我酒喝啊?”
那双早已经布满猩红的血丝的眸,环顾了一圈,毫无焦距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然后定在身边某人完全黑掉的面容上,只是停顿了几秒后,她有些不屑地“切”了一声后。眼眸回转,又扫过一圈,最终定在了沐云的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上。
“喂,你。”哐一声,醒酒器往桌面落去,可能是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了,器皿并没有落向她以为的位置,而是撞向了布在她前面的碗碟上。被突然的外力作用下,小瓷碗猛地倾斜了角度,摔向放置在下面的餐盘上,紧接着因为惯性的作用,小磁碟划着圆的弧线朝桌沿滚去。
傅冰倩想要挽救,却也只是颠到了碗沿,小瓷碗又随着她的力道,上升了一个高度后,总算落到了地面。
散了一地的碎片。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收拾,我来收拾。”她嘴上喃喃着,想要弯腰去拣。此刻头的重量似乎重过身体的重量,一个重心不稳,头险些栽了下去。她急切地想要稳住身体,又因为用力过猛,一屁股坐了下去。
痛,也是只一下,她只是皱了皱眉。又用双手强撑着蹲了起来,伸手想要将那些四处逃窜的碎片捡起。
赫然,一双修长好看的手闯入她的视线。
她扬起一个甜美的笑,顺着手的方向上移,“谢……”才说了一半的话,被她生生地咽回肚子里去。
“你谁啊?我说过要你帮了,你不要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好吗?走开。”她的手就那么夸张地在空中挥舞着,却没有触到那双手一星半点。
廖天磊没有出声,大掌扼住她的手臂,想将她从地上扶起。
这次,傅冰倩很精准地将他的手拍掉,“求求你行行好,能离我远一些吗?为什么你总是要这么霸道,这么自作主张地控制我的人生,为什么?”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悲恸。那双瞪着廖天磊的双眸,张得很大很大。可还是有氤氲水汽朦胧了她的眼眸。她叫得大声了,惊动了早已酸胀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水汽的重量,一大串一大串如水晶般透亮的液体,滚落至脸颊,顺着她秀美的弧度,汇聚到了下颌。滴滴坠落,宛若珍珠洒落玉盘,飞溅开来,扬起一室的尘埃。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双手掩面,再度蹲了下来。
像是在努力地隐忍,声音在断断续续地隔着指缝传了出来。只是那副瘦削的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宛若秋风下吹颤的树叶,拼尽全身的最后力气,想要固守在枝头,怎耐这落叶太无情、太猛烈,刮得它只好认命地随风飘落。它在风中颠簸着,左右颤抖,划着弧线,最终还是落向了地面。那双一片落叶的哀叫、那是一片落叶的不甘、那双一片落叶的无奈。
“嫂子,不用你捡,一会儿会有服务员来清理的。”李皓宇站了起来,弯下腰劝说着傅冰倩。
“不要管她,让她呆着。”正阴沉着脸坐在位置上的廖天磊,端起桌上的酒杯,猛地灌下。张开岑薄的唇,幽幽地开口了,只是那声音却渗透着来自地狱的阴暗与潮湿,仿佛是滚在他的舌尖,从齿缝中一个个的蹦出。
是的,他怒了。
彻底的怒了。
这又叫他怎能不怒呢,自己的妻子,他却不能完整的拥有。不仅是她的第一次,甚至是她的心都早已经飘远。为什么她要对他这么吝啬,连心底小小的角落都不愿留给他。大掌在桌下紧攥,关节上的凸起,就想是一个个小钢珠从手背上凸起,一跳一跳的。修剪完美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了,却敌不过他心上传来的痛。
他似乎听到了来自心底的声音,就像是躺在地上的碎片一样,从上至下、从内到外地一寸寸裂开,残缺不全。
“云,叫侍员上酒。”姜尚源看了一眼沐云。
是啊,酒,就是个好东西啊。特别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它可以麻痹一切,消融一切。
此时,傅冰倩需要它,廖天磊需要它,就连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需要它。
酒,一听到这个字,傅冰倩如梦初醒,从地上站了起来,掠起酒杯,“来,喝酒。”握着酒杯的手往前伸了伸,想要跟他们碰杯。却发现他们的酒杯干净如初。
她不好意思地牵了牵嘴角,“对不起,刚才都被我喝光了,再上一瓶吧。”
“啊?哦,好,好,好。”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沐云像是想到了自己,他的眼里也掩藏着悲戚。听到叫他上酒,他才犹如大梦初醒般,声声伊诺着。
这才抬手按了按桌上呼叫的按钮。
很快,一直站在门口待命的侍从,轻轻地扣了扣门板,然后扭动门把走了进来,“请问,有什么吩咐。”
“再开一瓶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