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普天同庆。
香君揣着出宫令牌匆匆穿行在寂静无人的掖庭长街。行至北宫门,稍显懈怠的侍卫随意地看了一眼令牌便轻易放行,这让一直紧张不已的香君大松了一口气。
出了皇宫香君雇了辆朴素的马车,马车载着她一路往露水街上的蝶香戏园驶去。
“姑娘,到了。”车夫一挑车帘,笑呵呵地提醒着:“今儿过年,做完姑娘这趟生意,小的也要回家团圆喽!”
香君看着车夫手边包袱里露出一角的拨浪鼓,猜想他家中还有年幼的孩子。于是将一锭十两的银子塞到车夫手里:“谢谢,给你钱。”
“妈呀!姑娘您给得也太多了!这使不得、使不得啊!”十两纹银都快赶上他一家人一年的花费了。
“拿着吧,反正我也用不到它。过年了,给你的妻子、孩子买些好东西吧。”香君露出一个善意地微笑。
“这……谢谢姑娘了!”车夫见香君打扮不俗,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在乎这点儿银两便也就不推辞了。他想了想还是好心地问了一句:“姑娘,除夕夜不好雇车,要不小的在门口多候您一会儿。等您办完事出来,小的再送您回去?”
香君抬首看了看高悬于戏园门楼上一尘不染的“福星高照”御匾,微笑着朝车夫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快些回家过年吧。”
见雇主拒绝车夫只好调转车头,只不过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离开前他还特地回头看了香君好几眼,只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戏园子门口,也不进去。车夫甩了甩头,心道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香君叩响了戏园大门,良久一名小厮从门内探出头来,不耐烦地赶她走:“今晚戏园子被张公子包场了,不演出了。”
说完,小厮刚欲掩门,香君迅速伸手挡住门扉:“小哥儿是新来的,不认识我也正常。烦请你去通报齐班主一声,就说香君回来看他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厮见眼前的姑娘和和气气的,也不好太凶。况且听她的口气,好像是班主的旧识,他还是去通传一下比较好。小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姑娘稍等,我去通传。”然后轻掩大门,一路小跑进了内堂。
香君靠在门边,双手插进袖筒,不经意摸到了藏在里面的东西。她自嘲一笑,仰望夜空中残月如钩,不时有云朦胧飘过。希望今夜是个好天,可千万别下雪啊!
片刻之后,小厮回来给香君开了门,毕恭毕敬地请她进去。香君进到花厅,这里的氛围与外面的冷清截然不同,热闹到让人不禁想起“纸醉金迷”四个字。
她立在花厅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数月未见的齐清茴。他身上穿着香君再熟悉不过的白娘子戏服,头发绾成一个柔媚的灵蛇髻,脸上的胭脂水粉一样不少,活脱脱就是一副女子模样!他委身仰靠在一位纨绔子弟怀里,一杯一杯地喂着对方喝酒,想必那就是包场的张公子了。张公子被哄侍得开怀了,便从怀里掏出一支金贵的珠钗插在齐清茴头上,一边摩挲着齐清茴的脸蛋嘴里还赞叹着他的俊俏。周围的一群公子哥也都互相开着猥琐的玩笑。
好一幅腌臜的“相公相嬉”图;好个令人作呕的纨绔龙阳君;好个不知廉耻的戏子兔儿爷!香君强忍下胸口翻涌着的恶心,走上前去打招呼:“齐班主,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呦呦呦!快瞧瞧这是谁来了?稀客稀客啊!”齐清茴一下子从张公子怀里坐起,鼓着掌欢迎。众人都奇怪地看着香君和齐清茴。
“这小妞谁啊?不是说了本少爷包场了么?怎么还放不相干的人进来?”张公子有些不高兴,怎么这女子一来,他的茴倌就激动起来了?
“张公子话可不能乱说,小心得罪了贵人!”齐清茴坏笑着捶了张公子一下,张公子还贱兮兮地涎着脸。
“哪里来的贵人?贵人这么晚会来你这污脏地界?也就小爷看得起你,时常捧你的场!”张公子不以为意,不屑地看了一眼香君,转而又去挑齐清茴的下巴撩拨他。
齐清茴恼怒地将张公子的咸猪手一推,语气不善地反讽:“呦!嫌我这儿脏啊?那你别来啊!我就不爱听你说这话,蝶香班可是给皇帝唱过戏的;我们这儿还出了一个皇妃、一个县主,怎么就脏了?难不成张公子是暗示当今圣上满眼污秽么?”
张公子一方面怕“心肝”真生他气,一方面也怕方才的话真的传入外人耳中对他父亲仕途不利。于是,他连忙捂住齐清茴的嘴,哄劝着:“哎哟我的小祖宗,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你可别乱嚷嚷!我错了还不成吗!”他的这番不是赔得大伙哄堂大笑,真真是没面子!
“哼,这还差不多!以后再让我听见类似的话,就永远别踏进我的戏园子!”齐清茴一嗔一怒都别具风情,不生为女子真是可惜了!也难怪这张公子被他惑得五迷三道的。齐清茴拉了拉张公子的袖子,朝香君努努嘴:“喏,原先是我们戏班的,现在可是朝廷钦封的‘良襄县主’!你说她算不算贵人?”
“县主?她?”张公子难以置信地指着香君问道。见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