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晚间,温颦哄睡了端雯,自己也正准备去休息时,侍女忘忧慌慌忙忙地跑进寝殿来报:“小主,寒玉宫的范嬷嬷来禀报韩氏怕是要不行了,说是她临去前想见小主一面!”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行了呢?”温颦疑惑,韩芊羽得的是疯症,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怎么突然就要死了呢?
“小主,那咱们去吗?”忘忧觉得大晚上出去到处乱走本来就有违宫规,更何况还是去那阴森晦气的冷宫!
“去!为什么不去?我倒要看看韩氏死到临头要吐露些什么真言!”念在韩芊羽是端雯生母的份上,温颦不介意送她一送。见主子执意要去,忘忧也只好为温颦披上织锦皮毛斗篷,提上一盏琉璃宫灯为温颦照路。
到了寒玉宫,范嬷嬷将温颦引到韩芊羽被软禁的房间里。一进门便有一股霉腐之气扑面而来,温颦连忙用手帕掩住鼻子。
“谁来了?是淳嫔吗?”靠在床上的韩芊羽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迎接温颦了。
“是我。韩氏你叫我来究竟所为何事?有话便直说吧,我怕雪凝醒了见我不在会哭闹。”温颦不想与她多费口舌。
“雪凝……我的女儿,她还好吗?”韩芊羽此刻倒不像不清醒的。
“雪凝很好,只可惜皇上不许旁人向她提起你,雪凝已经不记得你了。”端雯现在已经完全将温颦认作自己的生母了。
“是啊,像我这样的人怎配当公主的生母?皇上厌弃我、女儿忘记我,你……大概也恨毒了我!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好、还好,我马上就要解脱了,咳咳……”韩芊羽说到一半便咳嗽个不停,温颦掩着口鼻又离得她更远一些。看她的样子许是冬日里着了风寒却无人医治,现下大概转成肺痨之类的不治之症了。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去记恨你!还是说,你做了什么让我不得不恨你的事情?”温颦眼神犀利地盯着韩芊羽。
“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她们居然没有告诉你?哈哈哈哈……也是,你不知道才好。”韩芊羽似很安慰地闭上眼睛。
“你究竟做了什么?她们是谁?她们隐瞒了什么?你快告诉我!”温颦一激动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传染,上前捏着韩芊羽的肩膀追问着。
“其实你心里早就怀疑了不是么?只是不敢确定罢了。”韩芊羽用尽所有力气推开温颦,转头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温颦问的自然是害她小产的凶手。
“现在知道是不是我又有什么意义?那个孩子再也回不来了……他回不来了,我便陪你一个……雪凝就交给你了。”韩芊羽的气息似乎比之前微弱了些。
“原来真的是你!你杀了我的孩儿,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善待你的孩子?”温颦恨恨道。
“你是个善良的人,相信你也能做到以德报怨。从前是我对你不住,但是我就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只求你不要因为我的过错而迁怒雪凝……请务必善待于她!她长大了会孝顺你,也算是让她替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向你赎罪吧,咳咳……”韩芊羽说话已经断断续续了,再加上剧烈的咳嗽有几次差点就背过气去。
“孩子是最纯洁无辜的,我自然不会苛待雪凝。但是我善待雪凝是因为我打心眼里疼爱这孩子,并不是为了让她替你赎罪!她不该背负你的罪孽,你不配!”温颦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这间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屋子。韩芊羽目光追随着温颦一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中,然后韩芊羽眼中的光芒也随之渐渐熄灭了。
十一月初六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一个新生命的降生和另一个生命的逝去,就在这样一个晴冷的夜晚完成了最后的交接。
赶在初七入夜前皇帝的圣驾总算平安抵达卧黛山温泉行宫。
行宫里院宇众多,但是面积都不甚大,皇帝自然是住在最宽敞的雍和斋里;皇后被安排在离皇帝最近的丽景轩;仪贵妃住在与皇后临近的昭颖轩;德妃喜静,带着灵毓公主住进了清静雅致的语筠榭;端煜麟本想安排李婀姒住在原来贤妃常居的怡兰轩,但是婀姒不肯逾矩,无奈之下只好随她的意,允她住进了离雍和斋稍远的撷芳斋;其余的妃嫔依次被安排在四周的梦溪楼、晴水楼、翠薇阁、凝香榭等居室;西洋使团则分成两拨住在弄玉小筑和含珍小筑。
由于天色已晚,众人匆匆用了晚膳便自行整理歇息,从明日起为期半月的行宫休闲生活才算正式开始。
翌日天朗气清,毕竟是十一月里的寒凉天气,泡汤也选在了一天里阳光最充足午时至未时这段时间。帝后有各自专属的温泉浴池,分别叫做卧龙池和浴凤池,面积虽不很大,但好在是个人独享倒也完全足够了;妃嫔们则须共用一方很大的浴池,其中又分为嫔位以上可用的青鸾池和嫔位及以下专用的彩雀池;王公大臣们和客人们可选择在玉清、出云和凝萃三个大温泉池任选其一享受;当然,行宫里也为宫人们专门开辟出一方浴池以慰他们的辛劳,但是有规定宫人必须在完成自己的差事后每日只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