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房外面,不是何时开始,细雨斜梳,密密麻麻地敲打在泥瓦上,发出嗦嗦唦唦,春蚕食桑的柔音,升腾的热气渐渐消散,夜凉如水的寒意,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白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侧头望着溟濛雨景,冷雾凭空而起,缱绻缠绵地徘徊不去,面前食盘还有一个大包子,他拿到手里,外皮只有余温,咬了一口,里面鲜香可口的肉馅还很热辣,便抿了一口陈年花雕,酒水虽冷,经过嗓子却酝酿出一线暖流。
三斤白切牛肉已下肚,下酒菜也吃的七七八八,酸辣萝卜丝所余不多,腌黄瓜只有寥寥无几,他就着油炸花生,抿着花雕酒,惬意地消磨着秋雨的时光。
客人越来越少,要么返回二楼定下的房间歇息,要么冒雨返回自己的居所,冷清的气氛,虽没有到打烊的时辰,伙计们却开始抽板片封门。
就在这时,白芷看见一个撑着油布雨伞的姑娘,踏着夜色细雨,从青条石板长街上款款而来,柔若无骨的曼妙身姿,看地几个伙计出神,就连封门的动作都顿住了。
红袖素手,收起乌黑的油绸伞,一举一动都毫无多余,甚至没有震响手腕上的一串细铜铃铛,她握着伞柄,轻轻洒了洒,原本驻留的雨水珠子顿时滚滚而下。
一个老伙计醒过神来,眉头皱起:“朱雯!”随即想起什么不妙的事情,立即往后退开。
暮雾随身的姑娘,惊退的栈房伙计,白芷心里一紧:‘来了一个恶客,竟然都没人来照看,难道来头很大,必须小心应付。’
半睡半醒的掌柜,眼皮抬起,瞥了一眼雨夜登门的贵客,冷哼一声,却也没有什么不当的举动。
被伙计唤作朱雯的红衣女子,却也不敢放肆,即便是她也很忌惮铁王的名头,将雨伞斜放在门口,抬手挑起一缕鬓发,绕指而过挂在耳边,踏进郭距的栈房。
这个魅惑的动作看地白芷一愣,随即心里微晒,‘不过如此,这一手对付别人还行,落到我的眼里,也只是寻常。’想到这里,嘴角无意中露出堪称‘可恶’的冷笑。
‘不妙!百试百爽的魅手竟然无效,莫非这小子真是狐族的使者,见过恁多风流阵仗。’红衣女子身姿摇曳如风中摆柳,踩着碎步,径直来到白芷一人独占的桌子对面。
她微微张口,露出绵绵密密糯米似的贝齿,未语先笑,声音脆如黄鹂,:“伙计,来一碗琥珀光。”
勾魂夺魄的声音,白芷感受全身酥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恰在此时一阵夹着细雨的夜风吹来,即便是红衣女子朱雯,也不知道是受冷,还是被她的声音所摄。
周围弥漫白梅的寒香,似是对面女子系在腰间的香囊所发,油炸花生米的焦熟,酸辣萝卜丝的清脆口感,即便是陈年花雕的甘醇,相较之下也寡然无味。
白芷的鼻子有些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思前想后,干脆用嘴巴呼吸,此前被疫鬼寄宿,他已习惯换一种吐纳方式。
酒越喝越少,下酒菜也所余不多,红衣女子朱雯看见对面的少年还是没有入套,心里就平添几分焦躁,忍不住出手,却谨慎地踩在铁王划下的红线边缘。
她端起玉碗,左手展袖遮挡,喝下价值不菲的兰陵酿,随即借助酒力,张口吐出一团桃花瘴,仿佛具有生机的活物,直往恍若无闻的白芷的鼻子钻进去。
眼睛半开半闭的掌柜缓缓起身,瞪了红衣女子一眼,好整以暇地等了片刻,左手翻开账册,右手拨弄算盘,噼里啪啦地打地连珠响。
尽管没有用鼻子呼吸吐纳,白芷还是着了道,毕竟他只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嫩雏,不知道人心险恶,江湖术士的各种奇诡异术。
眼神迷离若丝,面色红潮泛起,原本酒力就很是浅薄,加上旅途积攒的疲累,白芷陷入奇香桃花幻术中。
七位身披栖霞云裳,花容月貌的天女,在他的如梦幻想中翩然若掌中飞燕,起先还是一曲堂皇大气的霓裳舞,由于白芷不动声色,很快演变成放浪形骸的狂舞。落英缤纷散落,鬓乱钗横,水袖流云,露出欺霜胜雪的藕臂,泛起酣醉瑰丽的红晕。白里透红的纤纤玉指,直似玛瑙珠玉,凌空播弹丝弦,风吹云裳空留雪,萦萦倚立神女峰,看地白芷目瞪口呆。
幻境中失了颜色,栈房中呆坐的白芷也悠然出神,红衣女子放下专用的酒碗,捂嘴浅笑,顾及到铁王的威名,只好强行忍住。
这一忍,便岔了气机,幻术就有几分凝滞,踏入脂粉陷阱中的白芷恍惚后飞快醒来。
‘还好,前世经历风流阵仗不知凡几,这天女舞有些新鲜,却也很平常,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此念刚起,就破了朱雯的幻术,受了反噬,一缕情丝就蓦然失去,她心中隐然发痛,想出手讨回这件珍宝,却碍于铁王的规矩,不得不忍气吞声。
‘这个小子莫非经历狐族的蜂游蝶舞,否则如何能以清静心破我的幻术?郭距的脾气一点就炸,容忍一次,可不会容许我两次出手,若是被他撵着满村子跑,恁是丢脸,以后不好见人,真棘手!’
红衣女子喝完美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