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二狗子知道旺儿也就是点瞎撺掇的本事,要让他想个像样的主意,比老母猪上树还难。但是在竹溪这片地界上,邹家实在是太富庶了,想想那顿顿吃肉喝酒的日子,二狗子就心里痒痒。
麻子四下里瞥了三遍,才把二狗子朝角落里一拱,瓮声瓮气的说:“我说狗子,这就不是靠谱的事儿。人家家丢死人的事情,怕的就是有人嚼舌根坏人他家名声,我们啥都不知道就去瞎折腾,保不齐被人直接打死。”
这古语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二狗子就是想不通了,不要说蛇了,狗都没咬过麻子一口,他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毛病,究竟是哪里得来的?这么一琢磨起来,二狗子就开始打量麻子了,他原先只是觉得个把月不见,这麻子黑了,如今仔细一瞧,不仅黑了,还肥了,脸上肉撑起来,连麻子斑都淡了些。“你是把胆子给了老亲娘做聘礼还是怎么回事,以前没觉着你这么磨叽?”
听了这话,麻子嗤嗤傻笑两声,挠挠胳膊又挠挠头,算是承认了。如今他家里还是穷,吃了上顿望着下顿,但是有了媳妇就和以前不一样了,都是棒子面,她能今儿烙饼,明儿下疙瘩,一点野菜汤都做得喷喷香。
“你要回去我不拦你,不过话我可冲明了说——这山上大了去了,他邹家小姐走得,我们就走不得?邹家人怕被人戳脊梁骨,我们就不能说是路上救了他们家大小姐?到了那时候,邹家小姐的恩人,还不得是活菩萨的待遇?一餐三碗白米饭少不了你的,不比在家啃棒子面强许多?你自己说,你媳妇嫁过来也这么长时间了,你给她吃过餐好的没有?人家从嘴里省下口饭给你卖力气,你还不好好想想怎么回报人家?”王二狗子一瞪眼,叽里咕噜说了一溜。说完他自己才发现,这口气怎么想怎么像家里那个老太太,这叫什么事啊!不过他看赵三麻子愣在那里的样儿,应该也注意不到自己嘴碎。于是他也不说什么了,就倚在树梢子上等着麻子回话。他这话说得不中听,但确实是拿麻子当兄弟才说,要是旁边那几个野小子,他还巴不得少一个人能多分点赏钱。
麻子脚跟在土里刨了几刨,皱着眉头想了有好一会儿,才问:“怎么叫救人家大小姐?”他知道自己脑子笨,又没读过书,跟狗子总也想不到一块儿去,他相信狗子的话,纯粹是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所致——这街面上混饭吃的小子都知道,要想成点啥事,都得找王家二狗子哥。
二狗子本来想做个抹脖子的手势,告诉麻子如何老天不给机会,他就自己创造机会。但转念一想,这麻子是个实诚人,最见不得为了某人钱财害人性命的事情,便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说:“这山疙瘩里,树多草多牲口多的,我们不留神还得破两块皮,何况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这边麻子还没转过弯来,二狗子就听得小道对面旺儿喊道:“狗子哥,连个人影都没瞧着,该不是过去了吧?”
“过去你娘的,不抄小道,从县里到这里得三天!你他娘的不是说那娘们儿昨儿才跑的。”二狗子撇了麻子不管,将旺儿骂了个狗血淋头。按他的逻辑,整个县城只有自己哥几个知道山沟子里能抄近道,其他人顺着小官道走到这儿,起码也是一天后的事情了,那大小姐还能飞过去不成?
“是,是。可是狗子哥,要是人家骑马——”旺儿不死心,又探出个脑袋嘀咕了一句。
“骑马?你他娘的怎么不说人家骑骡子?你见过那个大姑娘家的出门遛马的?人家是大家闺秀,不是母夜叉!”
旺儿被彻底骂熄了火,匍在小水凼子里不吭声了。其实他还想说,要是人家情郎会骑马,你还能难着不成?能拐跑富贵人家大小姐的,八成是外边城里的小军官头子,甭说有马,指不定还有枪呢。他原本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炫耀炫耀自己消息灵通,哪里猜得到王二狗子脑子一热就要干了。
好在二狗子没工夫理会旺儿,此刻他正趴在地上,煞有介事的听着动静。旁边麻子瞅着,一个劲儿感慨龙生龙凤生凤的老话就是没错,别看狗子如今一样落魄,可那早年间跟着叔叔伯伯学的手段,使出来就是不一样。当然了,只有打出生起就没见着过本事人的麻子,会这么觉得。
二狗子可不知道身旁的兄弟心里在盘算啥,他胳膊朝上一伸,打了个暗号,就听到有人小声传到:“抄家伙,准备动手!”他死死握着木头棒子,心里七上八下——这儿数十号人,就他知道,响动忒大了,大得很是不正常。
“咋了?”麻子正好瞧见二狗子攒着木棒直哆嗦,就问了一句。
数清楚了自己身边的人,二狗子招呼来一个兄弟,吩咐了两句,又赶牲口一般将人赶走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得外面道上一阵响动,继而就是道对面蹲着的兄弟抄着棍棒就上了路中央。二狗子一把按下想往外冲的麻子,躲在树后偷偷瞧着:也就一个穿着半新不旧大褂的中年人赶着马车,车子不好,轱辘还吱吱呀呀的响动。已经站上了路面的兄弟都没想到有这么个玩意儿,但出来了也不能退回去了,干脆举着木头大棒就上了前,一个没眼色的一句话也没问,直接一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