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他呵怜着被岑井玷污过的身子,清明前,她并未发觉自己的可耻。清明那一日,她才后知后觉,令严重洁癖的他,忍受每一夜的心灵折磨,而默默偷取他温暖的自己是多么的可耻。
这一声轻喃的“是我的错”却将庄生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他说:“你是个好姑娘,上车吧。”
她走了。
他并未依依不舍目送,而是回到屋中,命李伯趁天气晴好,将府内从头至尾重新扫除一遍。
李伯又暗暗叹了口气。
少主这是何苦,不想留下夫人的任何气息?老人家又摇摇头,谁能将心也扫除掉呢?
黄昏最后一抹微光隐隐将退,汴梁城不巧下了今年第一场春雨,淅沥淅沥的雨将郊外的依山而建的一处别院笼住,同时,也将当背景的那座山罩着。
别院门前,立着一名素衣女子。
微微仰头,放眼所及是正对院门的一座建筑的屋顶,以及连绵其后的黑压压的山,叫人喘不过气来。
院门敞开,似乎正等她进入。
她径直来到那座露出屋顶的建筑跟前,同家里的房屋构造无异,不过比平常房屋要宏伟高耸。窗户里,散出一线微弱的光束。
打了寒噤,告诉自己不许退缩,于是她小心翼翼推开了门。门发出细微的吱响,寂静被若有似无地打破了。堂内屋顶摇曳一盏宫灯,镂刻细致,造型华丽,除却宫中,民间哪有这等精贵的灯彩,实际上,这盏灯本就与宫中万华殿的顶灯是一对。灯光仿佛从幽深的宫墙内渗透而来,光线带着沧桑与沉肃,微弱且恍惚。
而堂屋右侧的寝房一隅阴暗的角落,一张雕花躺椅上,有一道百无聊赖慵懒的身影,双腿舒展交叠,双手撑与脑后,静静闭目。他喜欢下雨之时,虚掩门窗,闭目而卧,便能生出看庭前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的境界。
方才他听见车夫驭马的“吁”声,从别院门口隐约传来,他的耳力分外的好。
据他推测,按爬虫的速度挪动,那个小女子也该到门口了。怎么还不到?微微蹙眉,他放长了耳朵,又过了一会儿,仍旧没动静。
实际上,得意被堂内华贵之极的摆设吓住,又低头看看铺陈于地面的毯子,她迈出来的腿下意识里收缩,没敢踩踏这一地的奢华。她将沾满泥泞的绣鞋脱掉,整齐地摆放于门外,再度跨越那道门槛,却需要较之前更大的勇气。此刻她的衣裳被雨打湿,紧贴肌肤,加之夜晚的凉风吹过,寒毛直立。
屋内不会有恶鬼,没甚害怕的,进去,进去啊!小女子不断鼓励自己,终于深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她真正踏入了屋中。
她立在堂内,左右望了望。右侧似乎有一扇门,门应该是虚掩的,因为她从堂内宫灯的微弱光中分辨出那一束细窄的暗光是从一条门缝里照射而出的。她明白了,那人这是指示她,应该到哪里找到他。小女子的双眼盯着那扇昏昏暗暗的门,心跳如擂鼓般激烈而不安。虽则来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真正面对时,她禁不住双腿微微颤抖。主要是,此人迎接她的“仪式”做得极尽诡秘,魅影一样矗立的房屋,幽静昏黄的灯光,宁谧华贵的陈设,以及始终不露脸面的神秘而陌生的他,加上天公作美,外头细声细气滴落的雨,更添了一份神秘莫测之味。
不知是冷凉,还是什么,她双手交握不自觉地紧紧端在腹前,由于用力过猛致使手背被指尖们抠得生痛。
再次深深吸口气,强撑起精神镇定地朝虚掩的房门走去。越接近那扇神秘叵测的门光线越暗淡,勉力能瞧见路径之处。四周静寂无声,但凭直觉,她确认再迈几个步子便可抵达的门内,有一个陌生的男子正在等着她。
男子终于听见了她光着的脚丫发出的细微到常人耳力无法捕捉的声响,一步一步,迟疑却又坚持地靠近。他依旧舒适地躺靠在那张雕刻精美的躺椅上,只是微微将脸侧向门口,耐心地等待女子的进来。
他不觉再次微微蹙眉,她的脚步声异常轻盈,按理不该如此,轻得如夜间游荡的小猫。唯一的解释便是她的脚上没穿鞋子,寒雨夜地上冷凉,她竟然脱了鞋?真是个不懂爱惜自己的孩子。她已接近门口,却又停住了。这次停顿了好长时间,终于,似乎下定了决心,所剩的两三步被她迈得很疾。他坐了起来,凝目,视线锁住静悄悄的门,冗长的等待令他的心也产生了一种类似静水微澜的波动急切。然而,毫无意外地,在她的手触及门的霎那,她的动作又戛然而止。因为她的手摸到了一片类似布料的东西,挂在门把上。
她犹豫而忐忑地将布料扯下来。
原来是一长条黑色的布料。
门上为何会挂着这样一条黑巾?她思索起来。然而,大抵是过于紧张,她的头脑一时转不快,不过她确定了一件事,这条黑巾绝非闲物,必定是他用来暗示自己的东西。那么,他到底暗示我什么?她将拎在右手的长今改为双手捧着看,倏尔,一个朦胧的念头闪过,再仔细掂量一番,终于恍然。
默不作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