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头接耳家常的人们注意力都被集中到萧尧的手掌中,他笑容可掬,简直能融化新雪,又一阵轻风吹来,那梅雪簌簌抖落,宛如情人间的偶偶絮语。突然,他手起扇动,一声凄厉的鸟鸣撕破了宁谧迷离,鹦鹉从他掌心被摔出去,在篝火边上扑棱又翻腾,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声的怪叫。在坐所有人俱震,有些轻率的已从席间起身,伸脖子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一丝杂毛也没有的良种鹦鹉拼尽最后的一口气,挣扎着扑进火堆里烤烧着,得意的鼻息间慢慢弥进了一丝鲜肉烤焦的异味。而篝火旁的地面上是雪花融化成的水泽的,从鹦鹉嘴里溢流出的血泽与水泽混合倒不显眼,而萧尧席下近处的积雪并没有融净,见下白雪上几点艳红的血水,并飞落的梅花,分不清哪几片是梅,哪几滴是血,只是触目惊心。
鹦鹉是被扇子砍了舌头了。它做成了烤鹦鹉也并不晓得自己犯了什么错,他只是学老夫人教的念了一句“姑爷好”,仅此而已啊!
众人变了脸色,目光带着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聚集到萧尧身上。他却面不改色,甚至笑得比原先犹胜几分的温雅,缓缓从席间起身,在众人屏息等待中,他朝姐夫连城诀踱去,到了姐夫身边,笑眯眯地问:“府上家宴,本家亲家亲戚聚齐,为何不见姐姐?姐夫,姐姐怎么没过来?”
连成诀的面从铁青逐渐苍白:“你姐姐……身体不适。”
萧尧居高临下地俯视连城诀,目光深邃冷静,就那样无声地、静静地……仿佛天地万物静止,席间诸人也俱是忘了呼吸,好像有一股无形无息的高压压得叫人难以喘息……“既然姐姐身子不适,请姐夫好好照顾,小弟知道,姐夫对姐姐一向呵护有加,以前是,如今是,我想……”话音拉得很长,带着笑意,他续道:“以后也应该会吧?!”他呵呵笑着,节奏缓慢地拍了拍他姐夫的肩头。
连成诀的脸由白再次转红,轻轻拿袖口拭了拭额头。
他们说的话得意自然一字也听不到,不过从泣血鹦鹉的下场判断,萧尧对连城诀说的话必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她觉得大概是和萧真姑姑挨打那件事有关。她死也不会猜到,萧尧对连城诀说的话再温和不过了,根本不算威胁。只是在得意看来,当萧尧拍打连城诀的肩头时,她的心也随着那拍打,一缩一缩地。
她愣愣地望着萧尧,他的笑容温和依旧,与那一日听到萧真被打时的阴鸷正成反比,可,给她的感觉是如出一辙的可怕。
蓦地,得意觉得眼前的这个萧尧是她所不识的。
萧丞相呵斥萧尧胡闹,大过年的见血光,大不吉利。
萧尧笑嘻嘻鞠躬赔礼:“爹爹有所不知,在孩儿的字典中,一年开头见血光,预兆来年红红火火,是个好兆头。”
萧夫人面色沉凝地拽拽老爷的袖子:“算了,他也胡闹够了,继续追究怕搅了席,还是继续欢庆吧!”
接下来,大家有意无意淡忘了这个可怕的插曲,酒酣耳热之余开始谈笑风生了。只是萧夫人面上端笑,心底却沉重异常。上回得意出嫁前摆家宴那次,萧真和姑爷在娘家同住了三日,她便瞧出那一对夫妇不睦,暗暗观察之下,也瞧出了点眉目。原来是自家的女儿生了不安分的心思,惦记起自己的小叔子,这是何等的有违妇道?!是她家的真儿辜负了姑爷啊,于是老夫人对那个姑爷分外用心。她觉得自己的女儿一百个对不住人家,那么她这做娘的要还两百的好给姑爷,以弥补女儿带给他的伤害。她晓得,因畏惧萧府的势力,姑爷连城诀是不会对真儿怎么样的,所以萧夫人求老爷为姑爷的仕途打通人脉多做安排,并准备在新年里为连成诀的孩子们赏赠本该属于未来儿媳的祖传玉佩,而这头鹦鹉,也被她释心教会了一口响亮的“姑爷好”,以博姑爷一笑。
谁成想,弄巧成拙,被尧儿拿来威逼连姑爷,哎!
想起这独子的行径,萧夫人的心上不觉蒙上一层阴翳,并打算上元节后循例去般若寺烧香求佛,求佛祖睁眼瞧见她一个妇道人家的慈母之心,闭眼放过她儿之恶。
最终得意并未请见入席,默默地推开去,在堂屋里等萧家的家宴结束,端着丫鬟给沏上的热腾腾茶,心仍有余悸。今日的小爹爹陌生极了,说不出的令人畏惧。这种心理不似以前的隐约模糊,清晰得令她的心跳乱了节拍。喝一口热茶,便忍不住向门口探一眼,竟然有些害怕见到他。
等了良久,在得意打了第四个哈欠,差不多便要伏案眯觉时,萧夫人由丫鬟们扶着回到堂中。
得意眯瞪着望了眼她背后,不见旁人,便问:“奶奶,爷爷和小爹爹呢?”
萧夫人乍见得意分外欢喜,加上吃了些酒,心头正热,呵呵道:“你爷爷同姑姑们去供祖,你小爹爹说是要去你府上,看来他是不晓得你过来了,否则断然不会走开。奶奶心知肚明,他那是不放心你这个女儿才巴巴跑过去的。”萧夫人忽然意识到得意的情绪不如先前的活络,便敛起笑容,沉声问道:“怎么?难道丫头被欺负了?”
得意对萧夫人的感情颇厚,加之萧夫人难得的开明仁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