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簇成一纵红粉沉浮的屏障,此情此景赏心悦目。
我刚从院门冒头,谢晋烨手中的琴便安静下来。他收回双手,看向我:“你回来了。”
他这是,在等我吗?
我走上前,点点头:“嗯,刚回来。”
“和顾神医在一起玩得还好吗?”
“好啊,很开心。”我走到旁边的石凳旁坐下,撑着脸望着他。他的眸子一片沉静。
“我方才翻出我朝已故丽妃年幼时所作芙蓉诔,和着它谱了一首曲子,可惜,你没有在。”
我的心忽然紧张地跳动起来,他……
“你听说过丽妃吗?你在乡下……我并不是低看你的意思。有些消息虽然在禹阳人尽皆知,但不一定其它地方的人也会听说。相传丽妃天资聪颖,幼年作了一篇芙蓉诔,引得万家传颂。虽然是**之作,文笔却清新沉静,细腻流畅。今夜不知为何,等你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篇芙蓉诔。小茉,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一双远目轻轻扫过我的脸庞,却让我的脸颊迅速灼热起来。
我结巴地说道:“为……为什么。”
谢晋烨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为什么。今夜有事与你相商,至于曲子,改日再弹给你听。”
“什么事?”我警惕地看着他,觉得这件事应该与府里上下人等的紧张有关。
他将琴小心收入帛套中,声音伴着竹叶飒飒声传入我的耳中:“叛军袭城的消息是真的。舍妹回到家中后立刻着人将书信送来。叛军此刻已攻克我殷恒千里路程,照这个情形下去,不日便可攻到禹阳城下。二伯已经决定全家迁出禹阳,避一避风头。”
“你也要走吗?”我呆呆地望着他。我竟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的眉眼已经深深烙在我的心里。
他迎着月光,喉头微微涌动:“全都要走。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的额角染上一层清辉,向来平坦的眉心却微微跳动,一双唇轻轻开启,在耐心地,没有预兆地等待一个答案。我承认,在那一瞬间,我是心动的。
我忽然乱了套。我该不该走。战乱马上要波及禹阳城,在我刚取得进展的这个节骨眼。我刚刚找到了潘明寄,也许我马上就可以揭开全部的真相,可是现在却要我放弃这一切。战争过后,禹阳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若是战胜还可,若是战败,不知要死多少人,那我的敌人,我的所谓的要复仇的人,还在吗?如果他们都不在了,我又是谁?
我紧皱着眉,唇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呆呆地盯着地面,探寻着这个问题。谢晋烨站起来,他的长袍垂至我面前,永远那么顺滑服帖。他握住我的肩膀,低下头问我:“小茉,你怎么了?”
“一定要走吗?”我捉住他的衣袖。
他微微一滞,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认真。“是。这是家主已经决定的事情。不过……你不必现在回答我,明天再告诉我也可以。”
我抬起头,望着他无比柔和的一双眼睛,刚要试图说些什么,他却忽然一笑,眸光与他头顶的星辰相比毫不逊色:“早点休息。”他拍拍我的肩膀,抱起古琴,踏过海棠深浅,疏而远去。
我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消失逐渐暗淡成一片灰蒙。谢晋源回到深流院后应该也会很快得知这个消息吧,照理说顾明鸢现在就应该来找我了,可是我坐在院子里等了这么久,她都没有来。
夜寒霜重,我抚上双臂。她不会来了,她没有必要跟着谢府四处辗转,如果她还有医德的话(然后依我观测并没有),她就应该往战火最密集的地方去救死扶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