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粮店之后,他这么絮叨的结果就是终于让谢晋烨也知道了这件事。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已经是日渐薄暮了,我无聊地在后院里面翻看着那些被挑出来的账本,看不懂,即使懂了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那个薛老头却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我看,我就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翻着账本,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然后观察那薛老头儿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以此为趣。
我本以为谢晋烨挑出这些有问题的账本会生气,我还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呢。除了在城外树林里的那次不怒自威……
脑中又浮现他低头望着我,对那些追来的人说:“这里只有我,同我的良人在此散步而已。”那一刻,他眼中的我,竟然那么美……
我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都打散。偷偷望向谢晋烨,他没有一丝愠色。脸上的表情仍是像平日里那样淡淡的,还有一丝很有礼貌的客套的微笑。
他举止有礼,对于桌上这几本帐只字未提,只说“今日就到此,劳烦薛掌柜陪了我半日。余下的,我们明日再谈。”那薛老头儿更是摸不着头脑,只是笑淫淫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少爷舟车劳顿,是该好好休息。”
谢晋烨满意地点了点头,向我伸出手:“走了,丫头。”
“哦!”我应了声,从桌子旁跑过来,顺势搀着他的手臂,跟着他走出粮店。
如今想来,都怪那十两银子让我神志不清,忘记礼数。
他很自然地让我搀着,好像我就是他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我抬起头问他:“今天查得怎么样?”
“很好,明日再去另一处核实,就大概知道银子到哪里去了。”我们坐进了门前的马车,他微笑地望着我:“你去街上干什么了?阿方一直在我耳边抱怨他的月饷低,这里面还有你的功劳?倒吊起了我的好奇。”
阿方?他说的是今天下午一直跟着我的那个小厮吧,我倒忘了问他的名字。
我羞涩地一笑:“其实也没有什么。今日我在街市上看到有一个气质美人被人调戏,差点丢了饭碗,我出手相救,一不小心就赚了一把银子。”这四件事情可是千真万确,虽然被我这么一说,似乎有了因果关系。
他眼中仍是好奇:“前面的故事很俗,结局却让人费解。”
我一看事情包不住了,就把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还着重描述了一番那姑娘是如何的气质冷艳,冠压群芳。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感兴趣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找她,试试那第二种赌法。”
“你要与她比试射箭?”我睁大眼睛盯着他。
他点点头:“对。你如果愿意,也可以参与而不是旁观。”
我见过谢晋烨穿着一身戎装打猎归来的装束,他射箭应该练得很好。我记得我之前在西院是学过骑射的,可是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这双手还能否拉开一张普通的弓了。
他低下头问我:“要去吗?”
我扬起脸笑道:“去!”
马车在一家客栈外停下,这间客栈有四层高,斗檐拱角,檐下挂着一串串橙色的灯笼,二楼的栏杆外敞,可看得到里面饮酒的人,三楼和四楼的窗户却幽幽地闭着,似乎都是些客房。
门外绿柳环抱,陈设齐全,下马的,走道的安排地妥妥帖帖,走进客栈后,脚下踩的皆是厚厚的一层红色的羊毛垫子,左右一周不知摆了多少屏风,分了多少雅间,中间的桌子已经坐满了,四周的雅间也都半明半暗地拉着屏风,隐约看到女子在里面娇笑。二楼的雅座便更是难得,四面皆是透风的回廊,挨着窗边用饭,不知将多少美景尽收眼底。二楼厅中还有一方舞台,虽然不大,却四角镶金刻玉,极为不凡。
谢晋烨带着我就直奔二楼去了,谢家四少爷终于让我住了次好客栈。不过方才进来时,并未看到这间客栈的名字。我一时新奇便问谢晋烨,谢晋烨回道:“韩舍。听说老板姓韩,便叫韩舍。而且这客栈从不立招牌,只是口口相传。”
我若有所思地说:“里面这样好,原来是个舍不得立牌子的。”
谢晋烨无奈地笑笑,领着我上三楼的客房。我眼睁睁瞧着他把我拉到一间屋子里,心里嘭嘭嘭地直跳,难道……
门打开,促狭的一间小屋子,里面之摆了一张用饭的桌子凳子,和四角的高几花盆外,再无他物。我想既然我们要用餐,为什么不去做雅间呢?从楼上凭栏眺望远处的夜景,该是一件多美妙的事情。谢晋烨却推开了两扇门,一扇在南,一扇在北。
“这里的房间想的周全,我们虽处一间,却又有不同的屋室。出门在外,这样便可顾全。”
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却像是叹了一口气。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我把窗户关上,坐在一面又大又圆的铜镜前,把头上的发套小心摘去。我今天一直对它提心吊胆,在车上时险些把它给暴露了。
我端详着铜镜内的面孔,转着脑袋,此刻上面已经长出了一层小绒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