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的一场大火被傍晚倾盆而落的大雨所浇灭,雨水如同瀑布一般将那篇废墟所刷洗,最后只剩下一尊石像凄凉而孤独的背影。
窗外,雨滴拍打着树枝发出“簌簌”的响动,夜色已深,可榻上的人却始终没有合上双眸。
这暴雨已是连着下了三日了,而谢珏自那日回来,去了洛阳王的府上后,也始终未归。
玉润心中不由的开始打鼓,也旁敲侧击的问过谢道韫,可谢家人似乎对此并不担心,只有谢明珠,明里暗里的在暗示自己,谢珏是因为她才得罪了洛阳王,因此才会被扣留在府中。
想到这里,玉润扫了一眼窗外,却是猛的坐直了身子,柳眉紧紧地蹙起,清秀的小脸上不安的神色愈发浓重。
方才窗子后面闪过的那道黑影是什么?
她忐忑不安的吞了吞口水,蹑手蹑脚的走下床,外室的守夜的杏儿同文妪都睡得正熟,时不时发出细细的鼾声。
玉润行至窗边,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将紧闭的窗户拉开了一扇……
“咔嚓!”
就在她将窗子拉开的瞬间,一道闪电自天空中劈落,将昏黑的大地映照的一片惨白。
玉润那习惯了黑暗的瞳孔不由得缩了缩,视线里隐约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影子,伴随着隆隆的雷鸣将她直吓得向后倒退几步。
只见那个黑影穿着一身斗篷,苍白的容颜半掩在斗篷中,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玉润,在她的惊骇中转眼飘到了窗口。
冰凉的大手一把抓住了玉润放在窗户上的手臂,那彻骨的寒冷瞬间让玉润打了一个冷颤。
尽管惊恐万状,可玉润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反倒是那黑影十分疑惑的低叫道:“居然真的……”
玉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此时此刻,她深吸一口气,十分平静的低语道:“你就是非夜?”
非夜漆黑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你果然都看到了。”
玉润莞尔,她既然已经点出了非夜的身份,那就证明并不像隐瞒那日在荀容卧房外面偷看的事。
“不错,那一日荀容所奏的虽然是我曾听过的招魂引,可用的却不是他擅长的那把琵琶,我就察觉不对。”
“可是谢珏明明下了迷香给你,你又怎么会醒来的?”
“这个嘛,”玉润的表情有些无奈,眼神却飘向了非夜的身后。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非夜心头,他条件反射的向后望去,瞬间长大了双瞳。
只见粗壮的树干后,走出了一个穿着蓑衣的人影,雨水顺着她的斗笠落下,那掩藏在斗笠后的容颜却让非夜一阵一阵的心悸。
“绾绫的药,从来都很好用。”玉润的声音很平静,可掌心却已然汗湿。
这个时候,那个穿着蓑衣的人影疾步走了过来,试探性的轻声问道:“玉润,你……看到他了?”
声音中,有着难以控制的激动。
“嗯,他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玉润一边回答,一边将目光移向非夜所在的方向。
闻言,叶绾绫的表情瞬间一变,颤抖的伸出纤白的手指,探向玉润面前的空气。
非夜漆黑的眸光盈满了纠结和痛苦,眼睁睁的看着叶绾绫将手伸向自己,而后有直直的从他的身体中穿透而过。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非夜?”玉润看向他们二人的眸光充满了同情,非夜却是果断的摇头。
“你太多事了。”他的语气有着愤怒和不满,目光转向玉润之际,一闪而过杀机。
玉润沉默,叶绾绫却有些着急,她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的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你要替代我,我已经都想起来了,当年庾氏一门被族诛,我才是那个死里逃生的孩子,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她终于明白深夜里娘亲那无声而落的眼泪到底是因为什么,还有老族长每每望向她那复杂的眼神。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她霸占了别人的身份,而那个叶家真正的孩子,却代替自己,被生生剥皮惨死。
非夜呼吸瞬间一窒,他惊讶的抬起头,冷声问道:“她怎么想起来的!”
当初他们被胡奴掳走,幸好祖父事先用药将绾绫后背上的图腾遮盖起来,并且在他的身后制造了一个假的地图,那些人看不懂这地图,就将他后背上的皮生生剥落带回给他们的大国师,绾绫目睹了那一幕,成为她永久的噩梦。
后来他机缘巧合遇到了谢珏,便用谢珏的法子将绾绫的记忆篡改,可是现在,她为什么又重新想起来了?
玉润轻轻咳嗽一声,适时解答了非夜的疑惑:“那一日,绾绫也听到了招魂引,所以她便同花荫一样,想起了以前的过往。”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我也一样。”
非夜一怔,旋即冷笑道:“难怪谢珏他说你已经知道了,我原本还不信,便想要来试探试探你,没想到,却反而被你试探,你是如何知道,我今日会来?”
玉润叹息一声,似是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