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商定了基金公益款项的税前列支,接下去要讨论的就是投资款项了。
后世的财务监督较为严密,钱款的来龙去脉基本无所遁形。然而现在这个时代,恐怕最专业的财务团队都在商行,朝廷是不可能查出商社盈利与否的。
最简单的方式,徐氏基金将十万两银子投入走西洋的海船某某号,结果船在海上失踪了这是常有的事,即便有卫星定位的时代,每年都有大把的海船失踪呢,何况目今。如此一来,徐氏基金的投资就血本无归,朝廷从哪里去收税?
而真实情况是,十万两银子进了徐家的地下银窖。
“以朝廷来看,这笔款项必须要税后才能开销。”郑岳轻轻抚须:“否则朝廷一分银子都收不到。”
这正是我所筹划的呀。
徐元佐道:“操持末业者,本就冒着天大的风险。而且没有足够的银钱涌入,商人就不肯扩大规模,雇佣更多的人。想必学生之前已经阐述得很清楚了,只有更多的人被雇佣,地方才能更安定。而只有商家雇佣更多的人,不能进学的读书人才有了活计。百姓才能放心让子弟去社学。”
郑岳沉思片刻,道:“社学是文教根本,如果朝廷诸公将社学学生人数一并归于考成,想来府尊也能接受你这解释。否则的话,松江税赋本就已经令人头痛,你再开一道口子,府县哪里吃得消?”
这就是交易啊。
徐元佐道:“此事不难,我相信非但家父愿意支持乡梓文教,其他乡绅也是乐见的。”
郑岳这才放了些心,又道:“诚如为师之前说的,这道口子不能大开,你得帮为师想个门槛。”
“这容易。”徐元佐笑道:“基金唯有登记者有效,且必须有三万亩田以上作为注册资本,才允许登记。”
郑岳松了口气道:“想来松江拿三万亩田出来做基金的人家也不多。”
“然也。”徐元佐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道抱歉:海瑞掀起的退田风暴和诉讼浪潮,很快就会引发苏松两府的大震动。到时候家里有田的,看到设立基金能有保住产业,多半会有样学样。
“衙门还可以收五十两工本费。”徐元佐为老师献策。
“什么工本费?”郑岳没反应过来。
“造工商册总需要人力物力支持的。”徐元佐笑道。
郑岳苦笑:“肯来就不错了。我哪敢再收人五十两!”
“独独基金需要。因为要大量人力勘校地契、实地,查明地权归属嘛。”徐元佐道。
“你乐意交?”郑岳还是半信半疑。
“自然。”徐元佐斩钉截铁道。
郑岳笑道:“你就免了,日后再说吧。”
徐元佐起身道:“那学生这就回去准备了。对了,老师,海巡抚日前已经到了唐行。恐怕不日便要南下郡城了。”
“啊!”郑岳还不知道此事,吓了一跳。
“他是微服私访,没有住驿馆。”徐元佐道:“想是要探查民情。”
郑岳道:“我知道了。”这事也该尽快告知府尊。
徐元佐这才告辞而出。
海瑞在江南丈量土地,要求大户退田。其中大头是地主侵占官田,小部分是豪族侵占民田。
苏松赋税是天下最重,民间传说是惩罚吴地百姓支持张士诚属于站错队的惩罚。
实际上,国朝之初,北方基本已经被打烂了。早在蒙元之前,华夏北方就先后被契丹辽、女真金所统治,发展当然不能跟南方比。
底子差。再加上蒙元主要祸害北方,蒙古铁骑主力也都在北方,义军更以北伐为口号和目标,北方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恐怕连石头里都要榨点油出来。
建国之初,蒙元北逃,必须追击歼灭,否则大明法统不正,那么军费压力自然也压在了南方富庶地区。
苏松之地,负担最最重的又是官田。
官田的税赋之重。简直将佃农视作了奴隶,所以这些农奴也是最早逃籍的。后来逃籍之风渐长,农户逃籍的同时也将平日耕种的土地带了过去,加上胥吏上下其手。官田摇身一变变成了民田。
这便是海瑞首先要大户们吐出来的土地。
起码要吐到国朝初期的官田数量,而这绝对是在割人家的心头肉。
此外,豪族并不介意退还奴仆侵占的民田反正他们本来也抽不到租子,都被刁奴吞没了。然而因此引发的诉讼大潮,则创造了后世有名的谚语:种瘦田不如告肥状。
流氓无赖争相去告富户,有些刁民将卖出去的田土再通过诉讼索要回来。一时间竟然成了风气。
于是整个江南都震动了。
徐元佐如今就站在地震之前。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别人,只是自己做好了应对地震的准备。而且这种政治领域的地震,非但不会死人,还会创造许多增收的机会,关键就看是否有人能够把握了。
徐元佐将郑岳的要求告知了徐璠,徐璠因为自己家也要办书院,当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