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成泽发现自己还是多虑了。@,..
“我们是上海唐家的船,我家公子想请黑老爷过船一叙。”甘成泽依照徐元佐的吩咐,送去了一张伪造的唐府名帖。
这张名帖是严格按照唐继禄当初给徐元佐的那张仿造的,别说黑举人未必见过真的,就算见过,也分辨不出真伪。
果然,正三品高官的名帖还是很有用的,黑举人只带了四个小奚长随,就亲自上船了。
这一上船,自然是自投罗网。
没片刻功夫,黑老爷就“下令”自家船上过来几个人听候使唤。
又过了一会儿, 黑老爷叫人送些衣服、吃食、商榻特产过来。
再过了一会儿……黑家的大船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甘成泽带了一队人,连同安六爷的手下,登船将所有人都绑了起来。
等徐元佐和罗振权赶到的时候,黑老爷已经在船上被捆了大半天了。
罗振权进了船舱,抱拳拱手笑道:“黑老爷,久仰久仰。”
黑老爷虽然身陷困境,气色却还好,看了一眼罗振权,道:“壮士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是本地的。”
与商榻那边的交涉都是徐元佐亲自带人去的,罗振权还是头回露面,再加上甘成泽新来,都是生面孔,自然不会让人联想到一向“持礼甚躬”的徐元佐。
罗振权扫视一番这黑老爷,果然是七分傲气三分匪气,在读书人里怕是最心黑手辣的,在黑道上也多半是读书最多功名最高的了。这样一位两栖人才,要不是徐元佐横空出世,还真未必有人能压得住他。
“正是过路。少了盘缠,所以找您老化缘。”罗振权恍惚间回到了当年,顺溜地锲入正题。
黑老爷倒是光棍,道:“江湖救急,些许银两算什么!我船上带了五百两,好汉先拿去。”
“那银子已经拿了。”罗振权道:“还要再借五万两。”
“呵。呵。”黑举人干笑一声:“我敬你是条好汉,怎说这般没谱的话?哪有人家存那么多银子的!”
罗振权嘿嘿一笑:“闲言少叙。我家老大说了:腿和胳膊各是一万两,脑袋和身子就免了,派人来赎吧。不足一万两的不算,所以少一两就是一条腿,或者胳膊。”
黑举人看罗振权拿刀在自己身上比划,显然是个老手,脑袋一垂:“且松开我,我给家里写信。叫他们送银子来。”
罗振权招了招手 ,甘成泽带着弓手进来,用弓箭指着黑举人,解开了绳索。
笔墨纸砚早就备好了,这是起码的工作态度。
“别给家里写了,平白叫家人担心。”罗振权满怀好意道:“直接给银窖那边写吧,就说要换个地方存银子,叫我们的人顺便就押回来了。”
徐元佐就站在外面听着。见罗振权开口就要五万两,心中暗道:你小子也真是狮子大开口。他要真给你五万两……十六两一斤,那就是三千一百二十五斤,就是一吨半啊!有个一万两就够了吧。
罗振权的确是狮子大开口,等这黑老爷坐地还价。谁知道黑老爷竟然不还价,一口就应承下来,提笔就写。
这份突如其来的爽快却是让徐元佐和罗振权都大为惊讶。
“我也不是没有绑过人。”黑举人道:“十绑九撕票。还有一个水底沉,吃黑饭的哪有拿钱放人的道理?”
罗振权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被这黑举人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我知道你只是个出面的,背后还有大佬。”黑举人手不抖,笔下如飞:“既然他不出来见我。想必是认识的熟人。知道两边一碰面,那我自知必死无疑,怕不给银子。呵呵。”
罗振权道:“你倒是门清。”
“好说,同行嘛。”黑举人道:“今日我认栽。这五万两我是这么想的:若是我就此死在你手上,希望你也给我个痛快的,对吧,我给银子这么爽快,你好意思折磨我么?”
罗振权扬了扬嘴角:“那是,保您走得不受罪。”
黑举人写完了条子,又道:“再有一个:我不缺银子。这些年来我把持着商榻的商税,算上我地里的收益,独霸的蚕丝生意,哪年没有个十几万两入账?我这一走,银子都便宜那帮小子了,你也捞不着大头,对吧?不如这样,反正我没见过你家大佬,五万两是诸位兄弟的辛苦钱,等我到了家,再送十万两给好汉您喝酒,如何?”
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黑举人的话。只要一放他上岸,说不定转眼就有巡检司、打行青手过来抓人。
然而十万两的诱惑,却是每个心中有贪欲的人都难以抵挡的。
徐元佐有没有贪欲?他不是圣人,自然是有的。而且作为一个野心极大的人,他从来不以贪欲为耻,反而相信这是人类进步的推动力。若是人人都像高僧清静无为,野草野菜就满足了……人类至今还在山洞里呢!
罗振权也是有贪欲的,否则当初怎么有脸跟着小他几十岁的徐元佐干活?他让人盯着黑举人,自己拿了那字条去见徐元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