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玉娘到底是庶母,她这儿赏下菜去,虽景和景明两个不用亲自过来叩首,也要遣内侍过来谢恩。乾元帝正将玉娘抱在膝上与她说话,景和与景明的内侍都到了帐外,昌盛只得报进来。玉娘趁势从乾元帝怀中起身坐回去,一转眼瞥见乾元帝衣袖上沾着些许油渍,知道是自家手上的,不由掩唇而笑。乾元帝顺着玉娘眼光一瞧,笑盈盈地点了点玉娘,起身进寝帐更衣,因看玉娘要起身,便笑道:“不用你,坐着。”
帐殿中的太监宫娥一个个垂眼屏息站着,看着乾元帝要更衣,才有两个宫娥动作,入内伺候。看着乾元帝进去,玉娘才要了热水,秀云杜若过来,替玉娘将袖子挽得更高些,服侍着玉娘洗了手,又拿煮熟的细棉布来吸干,仔细抹上香脂,将每寸肌肤都按摩了,最后带上指环镯钏,这才将罗袖放下抚平。她们这里才好,乾元帝也出来了。
景和的内侍蔡顺与景明的内侍王振都在帐殿外等候了好一会才听着宣字,见帐帘掀起,两个都屏息弯腰进入。进得帐殿也不敢抬头,只用余光观看,见正中一个穿着黄栌色团龙常服,知道是乾元帝,双双过来叩首:“奴婢请圣上安,圣上万安。奴婢请贤妃娘娘安,娘娘金安。”而后依着长幼叩谢赐菜。
乾元帝受了头,再向右一指,点着玉娘道:“是贤妃娘娘赏的,谢她才是。”看着两个内侍跪在地上挪了个向要磕头,玉娘方笑道:“妾所有,都是圣上赏的,谢圣上与谢妾,又有什么分别吗?罢了,起来罢。”蔡顺与王振到底还是叩谢了昭贤妃,这才立起身。
乾元帝看着蔡顺,便想起玉娘方才的那篇话了,不由自主地皱了眉,说了句:“好好伺候。”便命退下,玉娘在一旁坐着,自是瞧在眼中,知道自家方才那些话都叫乾元帝听进去了,口角不禁微微一翘。
蔡顺与王振出了帐殿,各自回去复命。虽昭贤妃不曾为景明不肯给景宁玩鹿的事责怪过景明,这番还赏了菜下来,景明依旧不喜昭贤妃。不独不喜昭贤妃,更觉得景和特去猎了鹿来送与景宁,是为着讨好昭贤妃,连着景和也有些不喜欢了。
景明本想过去讥讽景和几句,还是王振劝了,只道是:“您是二殿下的弟弟,五殿下也是二殿下的弟弟。二殿下待着你们好,那是他当哥哥的本分,您若是为着这个与二殿下不和,叫人知道了,倒是您有不是了。”景明冷笑道:“左右我在父皇眼中,已是不友爱,难成大事的了,还能更差吗?”王振又道:“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着娘娘想。如今娘娘可只能靠着殿下了。”景明听着高贵妃,这才气弱,到底还是心中不忿,到晚间玉娘赏了那道蜜制兔腿下来,顺手就赏给了身边粗使的太监,王振看着只是叹息。
这会子谢完恩回来,想起在帐殿中看着乾元帝与昭贤妃两个相处的景况并不像帝王与妃子,那恩爱的模样倒是有些民间夫妇的模样,有心再劝景明几句。昭贤妃看着软和实则深有手段,又是个量窄的,可看着景明那神情,分明是听不进去的,只得忍耐了,预备着回未央宫与贵妃呈一呈情,千万不要往深里得罪了昭贤妃。
又说蔡顺与王振分别了,也回在殿中,见着景和复命,细细讲帐殿中情形说了,景和听着乾元帝叫他们谢过昭贤妃,再没旁的话,心上疑惑起来,眯着眼细细思忖是哪里出错了?就是昨儿,他那个父皇还夸了他几句,如何今日冷淡若此?是不想夸了他惹得她不喜欢,还是她说了什么?
若是他是她,看着如今这个情形,会说些什么?景和走到帐门前,看着乾元帝的帐殿,帐殿外站着神武营的军士,火把的亮光照在他们的盔甲上,黑甲仿佛透着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