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舍得苦求,月娘又哭又闹,一时也狠不下心,只叫冯氏好好相劝,又同马氏道:“你也知道月娘性子,最不肯让人的,这京都一块砖头下来砸着十个人,里头就有五个是官身,哪一日不留心,她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去,还是家去,只拿着贤妃姐姐的身份,也没人敢对她如何。”
马氏这里只是舍不得,只碍着玉娘做得了贤妃,一家子富贵都在她身上,也不敢与谢逢春对上,却是好拿捏冯氏。先是拘着月娘不许她往前头去,见不着外人也就不碍的了;一会儿哭着说顾氏不慈,月娘一个在阳谷城,必要给她欺负了去的。一忽儿又说谢显荣硬生生叫齐瑱与月娘他们小夫妻分离,这个当哥哥的心狠。
见马氏这样,月娘如同得了尚方宝剑一般,在冯氏来劝她时啐了冯氏一脸,扯着冯氏道:“你即这样贤良,连自家丈夫给小姑子房里塞人的事也肯成全包容,如何不给大哥哥找几个姨娘伺候?!这才叫真贤良!你不过欺负我好说话,又怕我在这里碍了你们的事儿,所以要将我送回去,好叫那对女干夫银妇快活!”
冯氏哪里听过这样的话,只气得手脚发抖,指着月娘道:“这也是你一个好人家女孩子说的话?”月娘只冷笑道:“我只会说,可不会做,我若是能做,也给我好大哥找几个小娘子来,看你还怎么得意。”冯氏虽也能言,可对着月娘这样蛮不讲理,也是开不出口来,眼中含着泪道:“我与你无话可讲,你有话只与你大哥哥说去。”说了转身就走。
月娘赶上几步,赶到门口,却叫守门的婆子堵住了,月娘只得冲着冯氏的背影喊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大哥哥不过是靠着奉承那个狐媚子才得了官儿,快别到我眼前来摆官太太架子!”不说冯氏听着月娘这话气得眼中含泪,便是月娘自己细想起来也觉着十分委屈,眼中簌簌落下泪来。
月娘与齐瑱之间也有和缓的时候,而后齐瑱听说玉娘要去采选,指谪谢逢春卖女求荣。月娘听不得有人说她父母不是,与齐瑱纷争起来,竟是动起了手,这才渐行渐远,以至于夫妇相见如同陌路。如今看来,倒是齐瑱说得才是实情。她那个爹爹,靠着玉娘得了侯爷的爵位,又为着玉娘不喜欢她,连着二十来年的父女之情也不顾了,就要逼她回去,实在叫人心寒。
而冯氏在月娘这里吃了气,在马氏跟前不好露出来,晚间谢显荣回来就哭诉与他听了,又道是:“二妹妹从来瞧不上妾,妾知道,妾也不怨。妾只恼她这样埋汰老爷,老爷念了这些年的书,中得禀生亚魁榜眼,到她口中竟是一笔勾销了。”
这也是冯氏与谢显荣这些年夫妇做下来,深知谢显荣有些书生秉性,听着月娘那话,哪有不恼的,果然她一番话说完,只看着谢显荣脸上阴沉。
谢显荣将翠楼送与齐瑱,也自知对月娘不住,可月娘几番闹腾将他些许愧疚之情磨得一干二净,又听冯氏转述的月娘说他是靠着玉娘的裙带得的官儿,脸上沉得滴得出水来一般,冷笑道:“她要是能笼着齐瑱,我便是要送一百个一千个人与齐瑱,看齐瑱要不要?她自己将丈夫逼得不肯见她,不独不思己过,倒要丈夫断子绝孙吗?”冯氏听着谢显荣这几句,擦了泪道:“说来二妹妹是任性了些。”
谢显荣又说:“我原想着到底父女兄妹一场,我们这里热热闹闹要过年,也不好叫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她即这样不知事儿,还是快些儿家去罢。总是人家的媳妇了,我这当哥哥的也不太好管教。”说了衣裳也不换,转身出去就寻谢逢春说话。
谢逢春正在宋姨娘房中,听着金保在外头说大少爷找,看这个时辰,就知道有要紧事儿,当时就想起身,宋姨娘缠着不肯放,只说是:“有什么事儿大少爷不能明儿说呢?侯爷,我哥哥说的事儿,您倒是肯不肯答应呀。”
却是宋姨娘之父兄将宋姨娘送与谢逢春做妾,便是看重了谢逢春的三女儿在宫中为妃,日后好借力的。如今这位谢三姑娘已晋为贤妃,更手握宫权,可说是连着皇后也要让她三分,怎么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只是到底宋怜儿是个妾,妾的家人是论不得亲戚的,宋家若要借着承恩候府的名头做生意,非要谢逢春答应不可。是以宋柯跟了来京,好容易才见着了宋姨娘,便将他们父子的打算与宋姨娘说了,又道:“他谢逢春收了我上千亩良田,便是现白银也有数千两,如今只借着承恩候的名头做些生意,不要他一分银子入股,情愿与他三七分成,你把这话细细与他说了,不信他不肯答应。”为着叫宋姨娘肯帮着相劝,私下给了宋姨娘一千两银票傍身,又答应只消生意做起来,便与她一成分成。
宋姨娘也是个轻浮不安分的,不然也不能答应先许儿子后嫁老子这样的荒唐事,这时听着自家哥哥的话,又见有银子可拿,自是满口答应。这日她才自家摸了些银子出来,叫厨房里治了桌酒菜,亲自请了谢逢春过来,坐在他怀中撒娇撒痴,一杯杯灌谢逢春吃酒,才将宋柯的话提将出来,就看谢逢春要出去,哪里肯答应,把一双玉臂缠住谢逢春,又道:“侯爷,这样无本有利的生意,您倒是答不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