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能说话了。”巫妖平和地说。
哈根达斯离开后的密室里,气氛平静到极点,也诡异到极点。巫妖停止了以往那些幼稚的举动,悬停在半魔面前,冷冷看着他。
头骨发出的声音仍然十分嘶哑,难辨男女,甚至难辨年纪,可以说它是个老年头骨,也可以说它还很年轻。但它的语气不复暴躁,反而深沉平静,如同出自智者之口。
密室陈设有限,为了方便巫妖布置法阵,所有摆设都被移出门外,变的空空荡荡。直至最近,这里才多出一张巨大的床。因此,半魔不想活动的时候,就会回到床上,沉默地坐在那里,摆弄苏眉给他找来的一堆武器。
表面上看,他是一个失去自由的囚犯,但囚犯不可能这么冷淡沉稳,气势十足。他听巫妖说话,并未继续忽略它,无声点了点头。
巫妖曾说,将会负责该做的事情,但它只能飞舞,无法完成更多动作,不得不指使奥斯去做事,把这狗头用的团团乱转。幸亏苏眉向来很有条理,帮了他们大忙。珍贵物品都已被她收好,整整齐齐码放在密室里。奥斯要做的,只是把它们打包而已。
巫妖对此亦无不满,又说:“看来,你打算就这么效忠哈根达斯……哈根达斯大人?哪怕她自寻死路,你也会一起去?”
半魔总算屈尊看了它一眼,淡淡“嗯”了一声。对他而言,这算很明确的回答。巫妖却活像发现了新大陆,发出一连串尖锐讥讽的笑声。
笑完后,它依然平和地说:“我果然没看走眼,你就是这么一个废物般的存在啊。找不到主人,就毫无头绪,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意义。一旦出现对你不错的人,哪怕只是个劣魔,你也会像遇上了主心骨,飞一般贴上去。”
这些话的侮辱意味很浓,而且极为尖酸刻薄,极易激怒谈话对象。然而,克雷德也就多看了它一眼,如此而已。
他似乎笑了笑,从容地说:“巫妖,我曾经听说把巫妖头骨制成骸骨头盔的方法,并牢牢记在心里。不过,既然你还侍奉着哈根达斯大人,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头骨忽地狂舞起来,仿佛正在发泄心中的怒火。只有最为熟悉它的人才能看出,比起生气,它更感到得意。那是聪明人特有的,发现自己想法正确无误时的得意。
它嘶哑地笑着,说:“伟大的海恩哈姆大人永不出错。你的性格、秉性、作风,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真让我高兴啊。也就劣魔那种蠢家伙,才无视你的可怕之处,一心同情和照顾你。”
它直呼“劣魔”之时,指代的人都是哈根达斯,称呼“狗头”时,才是呼唤奥斯。克雷德微微皱眉,态度不曾产生半点变化,“是这样吗?我只想说,作为一个随从,你可真够差劲的,甚至比不上狗头。”
巫妖冷笑道:“你的眼睛莫非被蛇女打瞎了?从哪里看出我是随从?海恩哈姆永远不做任何人的随从。”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我姑且相信吧。但你最好想清楚,我为什么会忍耐着你。”
半魔轻飘飘地留下这句冷漠的话,然后就不再和它交谈,任它继续挑衅。巫妖又撞了他几下,发现他仍无回应,自觉很没意思,只得去骚扰不幸的狗头。
按照它的评判标准,半魔具有的大部分优点都不值一提。毕竟它见过的人太多了,其中还有不少知名冒险者。若说随便来个强大的角色,就能令巫妖刮目相看,自然不太可能。它真正为之震惊的,是克雷德的耐性和决心。
他显然已经有所觉察,知道哈根达斯正在筹谋离开深渊,而非取代主君。按理说,他应该迫不及待,立刻要巫妖说出真相,就算不乐意和它说话,也可以叫奥斯来。但他做了一万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能做的事情,那就是静静等待,等候哈根达斯返回,等候她亲自说出她的决定。
巫妖回想他的行为时,唯有这件事令它深为震惊。无论克雷德出于何等目的,都表现出了恐怖的自制能力。也许在他人眼中,这更像万念俱灰,对所有事情漠不关心,但巫妖不会这么想。如果它和克雷德易地而处,恐怕要立即拷问狗头,直到获得满意的答案。
它的急躁所来有因,一半出于对命运的不甘,一半出于自身天性,却也想借此引开他人注意。每次发脾气时,它都开动脑筋,飞快地思考问题。在这个时候,它忽然有种很不忿的感觉——等克雷德彻底恢复,那么即使它本人完好无损,也不见得一定是他的对手。
但它不会为此慌张,因为它也见过无数这样的人,明明强大到令人侧目,却倒在了没有必要的仁慈之举上。克雷德居然没在混战中杀死魅魔,比起主君阻挠,更可能因为他心软了。海恩哈姆向来认为,这种人就像软馅的糖果,看似坚硬,找准要害后就不堪一击。
不过,它本人也很难解释,为何还在同舟共济的时候,就把这只半魔当成了敌人。
“哈根达斯大人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巫妖不再聒噪之后,奥斯可怜巴巴地问。他心情极为不安,手上干着活儿,眼睛不断瞟向两位大人,想从他们脸上找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最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