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七年,元京大雪。
“睿儿,你小心些!”皇后苏氏跟在太子身后,眼看着太子楚睿宣跑进德懿宫前那片雪中,伸手撑着七个多月的身子,心里焦急却又无甚办法。
“睿儿,你这皮猴子,将将下了学你就不顾你母后了,是不是?”女孩儿声音带着稚嫩,又夹着几分呵斥,可那双灿若星子的水湄双眸中却满是疼爱和怜惜。
“皇,皇姑姑……”楚睿宣最终在在楚轻玥面前站定,抬头看着她,又有些吞吞吐吐:“言姑姑来说,你……”
“我怎么?”楚轻玥解下身上斗篷盖在他身上,又自袖中摸出手绢擦过他额上细汗,最后目光停在他通红的双手上,最终忍不住将双手握进自己怀中轻轻揉搓。
“言姑姑说,说你,病了,去不了书,书院。重华大哥都在问,问你。”八岁多的楚睿宣只到楚轻玥肩膀,看着小姑姑,吞吞吐吐说完这番话,俊脸上满是认真。
皇后苏氏在宫人搀扶下慢慢至姑侄两面前,看着楚轻玥,随后轻声道:“锦绣,你年少老成,比我可强多了。睿宣这孩子又听你的话,倒不如接了睿宣这孩子到德懿宫来罢。”
楚轻玥扫了一眼四周宫人,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苏氏,最终颌首道:“皇嫂这话说得有些不合规矩了。眼下皇嫂正是需要养胎,睿儿倒是可与本宫作伴,但住到德懿宫来这样的大事还需过问老祖宗,皇嫂素来以礼治后宫,今日这事怎的就没想个周全呢?”楚轻玥伸手接过身后言姑姑递过的手炉,又看了看苏氏,最终将手炉塞到楚睿宣手中,转身离开。
“殿下,今日……”
“呵,我那皇后嫂子这几日怕是教萧淑妃整怕了,竟想将睿儿塞到我这宫里来,她竟是不知我这宫后头便是刘贤妃那个老妖妇的千禧宫么?真真是糊涂。现下将睿儿迁到我宫里头,往后睿儿登基旁人该如何说他?”
“难就难在皇后娘娘怕是不知晓这层关系罢。”
“我那位七皇叔对我这位侄女儿可是有求必应,疼爱得很呢。”
“先皇当年将丹书铁券交给殿下可见是对的。”
“言姑姑!”楚轻玥厉声打断她,看着她眸光冰冷得同外头树枝上挂着的冰凌。
“奴婢妄言,罪该万死!”言姑姑立时跪在楚轻玥面前,又看着这位她跟了七年的小主子,头一回察觉到这位小主子比起千禧宫那位老祖宗来,气势也不遑多让。
“起来罢,等会儿自己领罚。这深宫里头看起来热闹,人多得很,其实谁也不认得谁,你是这里头的老人,一句话能让人生也能让人死这道理你可还记得?”
“奴婢省的。”
“往后,你自个儿注意着些,先下去罢。”楚轻玥朝她摆摆手,自顾自地进了里间。
铜镜中的人面若桃花,水湄大眼莹莹带泪,一颦一笑皆是无限风情。楚轻玥散了头发,脱去外头披风,一身轻简衫裙衬得少女身姿盈盈,曼妙无双。
“莲笙小主啊,若是这脸长开了,该是引得多少男儿折腰?就连奴家这女子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呢。”妩媚入骨的女声在漆黑夜色中惊得人毛骨悚然。楚轻玥转头动了动耳朵,又望着里间某一处突然道:“哪能比得过瑨国那位叫‘冠世美人’的太子殿下?”
“小主说得可不对。男是男,女是女,那位太子殿下不过是个生冷不忌的妖怪,怎能似帝姬这般莲华无双?”柔媚的声音直直酥到人骨头里去。
“青黛!”
“嗳,奴家这就来!”这一声答得楚轻玥脑门上生出几条黑线来,这女人能不随时随地卖弄风骚吗?
几乎是话落那刻,楚轻玥便见着自己面前立着个身姿妖娆,又偏偏面色清纯的女子。她一挥大袖衫,雪白手臂在夜色中浅浅晃过,又一转身落坐在梳妆台上,翘着个二郎腿,笑意盈盈看着楚轻玥。
楚轻玥抚额,看着她,又缓缓道:“近日来,白莲教如何?”
“一切安好,只是,夏迎春他……”
“说!”
“他前些日子在瑨国时遇上了那位‘冠世美人’伤得不轻。”
“缘由!”
“我们在瑨国锦州十城的生意遭了打压,迎春他查明是那位太子殿下,便直接往瑨国京城……”
“胡闹!当这是混混打架抢地盘么?都说过了遇强则退!如今教中四大护法一位重伤,另一位暂时潜在宫中,若是哪日教中出了大事该如何招架得住?”
“是,属下万死难辞。小主息怒!”
“老子能息怒得了么?干娘呢,干娘怎么说?”
青黛撇撇嘴,这位小主还真是将她干娘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看这模样,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教主。
“教主她还在九峰山,小主生辰时才能赶回。”青黛回答,端坐在梳妆台上的身形却是丝毫没有动。
两人又说了约摸半个时辰,楚轻玥耳朵一动,忙道:“青黛,快走!”
“奴家舍不得小主嘛,奴家还有好多话想同小主说呢,小主可不能这么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