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三、未妨惆怅是清狂
店家和店小二又欣喜又担忧地望着这个奇异的酒客,越看越是害怕,见过能喝的,却没见过这么能喝的,只是这么喝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他该不会醉死在这里吧。若是那样,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在两人矛盾之际,一个绿色的身影从店外缓缓走近,一直走至那醉客的身边,清幽的水眸中盈动着泪水,泫然欲滴,却强忍着不让它溢出来,纤纤素手轻抬,夺下了醉客手中的酒杯,醉客睁着懵懂迷离的醉眼,忽然发出一声哀凄的低声呓语:“竹儿……”
清瘦的身影微微一震,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握着酒杯的玉指不由自主地捏紧,几乎要将那酒杯捏碎开来,勉强压抑住内心的酸楚,声带哽咽地劝道:“香雪,不要再如此轻贱自己。”
醉客猛然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口中兀自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竹儿……竹儿……原谅我……不要怪我……竹儿……不要再离开我……”一声声的呼唤,仿佛一根根锐利的尖针,直刺入心底,已经滴出血来。
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吞咽回那呼之欲出的呐喊:“不,我不是水竹,我是水丝柔,为什么你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水竹?你知道,我的心已被你伤得滴血了吗?”嘴里却哄劝道:“好,我们先回去。”
飘香雪模模糊糊地听着她这含糊的哄劝,心里更加以为她是水竹,立即听话地站起身,但是由于醉得太过厉害,竟然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水丝柔反应还算迅速,连忙半拖半抱地将他靠在怀里,硬拖着他醉醺醺的身子,往外走去。一边的店小二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店家一把拦住,给了他一个狠厉的眼神,示意他不要惹祸上身,店小二便悻悻地住了脚,眼睁睁地看着水丝柔吃力地将醉得一塌糊涂的飘香雪扶了出去。
直到他们的身形走远,店小二才一脸憧憬地喃喃自语道:“如果我此生能得这样仙子一般的佳人青睐,便是立即死了也无憾了,这个怪人,为什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嘣”一个暴栗弹到了他的脑门上,顿时消除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听店家怒声叱骂道:“做梦吧你,还不快去干活?”
店小二心中万般委屈,却是不敢有半句回嘴,只能吃痛地捂着额角,忍住心中的委屈和怨怼,向后堂走去。
一片娇艳芬芳的桃花林中,一间雅致清幽的竹楼里,飘香雪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陷入沉睡之中,身上脏破的衣服已经脸上虬生的胡苒,都已经没有了,又是一身的白衣胜雪,又是一如既往的清爽整洁,只是那即使是睡梦中也依然紧蹙的眉峰,还是如故。
水丝柔怔怔地坐在床前,痴痴地望着床上的人儿,心中一阵阵地绞痛着,“就算是有了夫妻之名又怎样,就算是硬将他囚在身边又怎样,他的心还不是一样不在自己的心上,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所执着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床上的飘香雪突然从嘴里吐出了清晰的诗句来,水丝柔一惊,还以为他清醒了过来,却不料接下来又听到他含糊的一声:“来,喝。”
水丝柔看着依然双目紧闭,却一脸痛楚之色的飘香雪,内心充满了酸楚,嘴里不住地重复着那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凄然泪下。
“心里难受?”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水丝柔受惊回头,却见果然是自己的母亲水如云。
“娘……”水丝柔颤抖着声音低唤了一声,却是没有了下文。
水如云淡淡地扫了床上的飘香雪一眼,然后目注着梨花带雨的水丝柔,冷讽道:“怎么样,这回知道痛苦了吗?”
水丝柔被动地点了点头,整颗心也更加疼痛起来。
水如云不屑地冷哼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都怪你当时不听我的,如果他一直都是失忆的话,那么你又何必如此痛苦?”
水丝柔泪如泉涌,却不住地摇着头道:“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承认自己的过错吗?”水如云毫不留情地指责道,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水丝柔兀自拼命地摇着头,口里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不是,那是怎样的?”水如云气恼地呵斥道,“你如此执迷不悟,为娘也帮不了你了。”说着,就要拂袖离去。
水丝柔慌忙一把将她拖住,口中哽咽道:“娘,不要……”
“不要什么?难道要我留在这里看着你怎么被这个男人伤害吗?”水如云冷情地讥讽道,“既然你舍不得让他失忆,那你就自己承受这份痛苦好了。”
水丝柔已经抽泣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攥着水如云的衣袖,不肯松手。
水如云与她僵持良久,眼中的怒意渐渐地被疼惜所取代,终于轻叹一声道:“罢了,就让我再做一次恶人吧。”说着,拿出一个丹丸就要往飘香雪的嘴里塞。
“娘,你做什么?”水丝柔涩声惊问道,小手攥得更紧了,阻止着水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