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清朗,梧桐枝上疏星点点,毓秀宫灯火幽明绰约。
“娘娘可还觉得胸闷头晕?”
帷幔纱帘外,未央朝内室那头端坐的人微微欠身,透过纱帷,依稀看到宫女在服侍她服用药丸。
燕儿吃了药,顺了口气,舒心道:“南宫大夫研制的药丸确有奇效,不过午时服了一次,睡了一会儿,起来浑身舒畅,身子到轻盈不少,手脚不似早上那般冰凉了。”
看到燕儿摆手示意,身侧宫人会意,将她扶起走出内室,在软椅上坐下,未央低垂着头,只看到一袭粉嫩的衣裙下摆迤逦拖过。
这会儿被宫人唤过来,是要为柳婉仪号脉,待燕儿坐好把手至于小桌上,未央道一句失礼便坐在小桌另一侧,细心听脉。
“青梅,去看看茶水是否冲好了,端来给南宫大夫。”
宫人福身退下,身边再无贴身之人,瞥一眼门口两侧几个内侍,燕儿凑过头悄声道:“毓秀宫突然加强了守备,暗中可能还有皇帝的人,你若要安然出去,恐怕很难。”
未央眉头微蹙,她亦是未料到皇宫一行会如此寸步难行,被皇帝盯上不说,如今小命都难保了。
夏宇枫心思沉重,此时不会对她们下手,但并不代表她们会安然无恙出宫,她太了解他了。
燕儿心思灵敏,小睡起来听说皇帝加强毓秀宫守备,她便想到了。
“他冷酷无情,那就别怪我阴狠狡诈,相识七载,他心里怎么盘算我能够猜得出,但他不知道南宫央是我,便不会提防我,这事儿你不必忧心。”
“娘娘的身子还需长期静养调理,草民会根据您的病情再研制新的药,每日按时服用,定会根除体内寒疾,现在娘娘身子虚得很,不宜劳心劳累,不宜受凉风,最好不要受刺激,娘娘身子每况愈下,更主要的还是心情不佳,忧虑过度。”
“南宫大夫倒是颇有能耐,比朕的太医院强多了,一个寒疾调理了一个月倒是越治越差,到了你这手里,几颗药丸一瓶药膏便起色了,看来那帮老家伙都是一群庸医。”
二人好不容易寻了机会说几句话,不想皇帝便来了,亏得未央瞥见左前方铜器划过一抹绛紫色。
来得不动声色,回头一瞧,门口的宫人早已悉数退离,未央二人神情微微差异,立马行礼,皇帝径直越过未央,体贴地将李燕儿扶起坐下,几句嘘寒问暖之后才回头俯视还跪在地上的人。
“是药三分毒,柳婉仪身体很虚弱,精元消损,药补伤及胎儿,这是今早你说的,而如今你要柳婉仪每日服用你的药,意图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啪的一声拍桌顿起,他戾气暴增,眸光阴冷,未央只觉得后背一阵寒光乍现,似要穿透她的后背及胸腔。
“回陛下,草民的药材皆是固原复本的良药,无毒性,不会伤及皇嗣。”
“哼,你说无毒便是安全?”
他语气阴沉,带着阴狠的狎意。那地上跪着的卑贱的小命,如他手里的杯盏,一捏可碎。
面对他阴冷的威压,她只觉胸腔沉闷得厉害,面色逐渐泛白,却依旧倔强抬头,直视那双深邃的褐眸,高贵华丽的绛紫色衣袍,将它衬得明亮圆润,却不似以往温情脉脉。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温文如玉的他也会有一双深幽冰冷的眸子,冷冽起来可以是一把锐利的刀子,把人凌迟于无形。
自他一来,燕儿便浑身不自在,战战兢兢地坐在一边不敢说话,僵直的气氛下,她的脸色也微微白了几分,暗自着急,想为未央辩解几句又怕害了她。
一个外臣给宫妃近距离诊脉,不用丝线,若皇帝真有心为难起来,倒是有一番追究。
“皇上,草民的药物乃南山雪峰之巅采下的稀世雪莲,辅以千年血芝所制,有固本生元之效,对孕妇而言有保胎安身奇效,陛下请查之。”
未央从袖口摸出一颗药举过头顶,皇帝凝视她半响,见她气息沉稳,美目坚定迎视着他,才舒缓了神色接过。
将药物掰开,便有一股清香雪莲扑鼻,闻着只觉神清气爽,筋脉活络。
确实是好药。
“南山之巅?听闻南山四面瘴气甚毒,密林野兽出没,能出入南山的人极少,何况上南山之巅采撷雪莲。”
皇帝一直打量着地上的人,她的任何一个微妙神情都不容错过,可惜盯着眼皮子都累了,她还是神色如常,淡淡的,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小小年纪,定力极佳,他不免再对她高看几分。
“陛下若质疑不是稀世雪莲,可当场验证一番,古书记载,南山雪莲化于茶水,有幽莲幻于水面,开落仅一瞬,而幽光熠熠。”
恰好宫人送上刚冲沏好的茶水端上来,皇帝让人倒了一盏茶置于小桌上,瞥了一眼未央,将掌上的碎药倾于杯中。
一入水,清辉点点,幽香四溢,杯盏上立即玄幻出潋滟清光,俯视之,见一朵幽莲绽放,瞬间安谧消殒。
仅仅一瞬。
便是这一瞬,皇帝和边上看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