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问题,一直是周士相的心病。
于佑明的无心之言,就好像捅破窗户纸般,让周士相的这个心病暴露在光线之下。
无后,对于如今的周士相,是一个大问题,对于现在的太平军乃至定武朝廷而言,更是一个大问题。甚至于,周士相有没有儿子,直接关系到汉族能不能再次复兴。
这是一个封建时代。
一个大时代,不会因为来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就会改变。
在此之前,一直有一个人始终关心着周士相有没有儿子这件事。
这个人,自然就是周士相的老战友,也是良师益友,堪比汉之萧何的宋襄公。
远在广东担任两广总督,负责两广建设的宋襄公在最近几个月,已经多次在信中对周士相提到后代的问题。他希望周士相能早点和长乐公主完婚,并且尽快诞下嫡子。为此,他在信中的语气几近催促,甚至有些埋怨,这在从前是绝不会发生的。在太平军,也从来没有第二个人敢和宋襄公一样催促周士相办一件事。
周士相并没有反感宋襄公对他私人问题的过度重视,也不会有我结不结婚,生不生儿子关你屁事的中二想法,因为他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现实,一个他必须尊重,且无力改变的现实。
眼下,周士相已贵为齐王殿下,掌控十数万虎狼精锐,拥江南半壁江山,但却没有儿子继承他打下来的一切。这意味着只要周士相出事,他努力经营的局面可能会随他的去世而瓦解。
周士相从来不曾幻想,他真的死了,他手下那帮将领会对南都的定武帝纳头就拜。
当日,扬州城下,受伤的周士相便思索过他不在后,太平军会走向何处,满清又是否会被彻底消灭。种种推演之下,最乐观的也不过是划江而治,恢复无望。
这个结果周士相当然无法容忍,但解决的办法却只有一个。一个他一开始并不曾注意,也没有过多重视的办法。
哪怕周士相对自己一手创立的太平军注入了太多超前的意识,灌输了太多前世理念,但是太平军集团和中国历史上任何一支封建武装集团本质上却没有任何区别。
武器的应用,对热兵器的重视和推广,根本改变不了太平军仍是一支封建军队的本质。从成立到壮大,不过几年时间,周士相还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将太平军从封建军队转变为近现代军队。事实上,因为他的集权和战事的实际需要,太平军俨然成了彻头彻尾的齐王私军。这支军队效忠的对象并不是大明朝的皇帝,只是他周士相一人。
封建军队的本质,注定集团内部的稳定远比再大的功业都重要。在太平军集团的文武看来,最大的稳定就是他们的主公有后,有一个可以让他们继续效忠的幼主。甚至于,一些大将心里所想乃是做周家王朝的从龙功臣,世袭权贵,而非做大明朝的忠臣义士。
种种因素之下,周士相这个太平军领袖的存在,就举足轻重了。
没有人能在太平军中拥有周士相一般的权威,也没有人能够获得比周士相还要多的军心,如果周士相不在,能够让军中各派系集体拥戴的只有他的儿子。如果没有这个属于周士相的后代,那么太平军肯定和从前的任何一支武装集团一样,陷入内乱和争权的结局之中。
宋襄公让周士相早点和长乐公主完婚,不是希望他能够从这桩婚姻中获得更大的威望和名义。这些,对现在的周士相而言,都不重要。宋襄公只是单纯的想看到齐王世子的降临,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对于整个太平军和未来局面有着深刻影响。
三天前广东送来的那封信中,宋襄公对周士相坦言,自己的身子骨似乎有些不如从前。虽然宋襄公就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就话锋一转谈到了其它事,但周士相却十分紧张和不安。他很担心宋襄公如胡老大、秦智生、于世忠他们一样死去。
这么多年,宋襄公对周士相的支持是他能够走到今天的最大助力。如果不是宋襄公,胡全死后,大樵山的一众老弟兄们也不会转奉周士相为主。如果不是宋襄公在后方的操心操力,周士相也不会如愿攻入南都。现在,宋襄公更在广东推行着周士相所制定的种种政策,稳定着大后方,支撑着西南战事。论其功,哪怕内阁首辅郭之奇和兵部尚书张煌言都远远不及。宋襄公对于周士相,便如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可是,这枚岭南的定海神针真的老了,虽然宋襄公才62岁,这个年纪放在周士相的前世,并不算老,甚至还是精力充沛,可在这个时代,却是真的老了。
没有人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周士相也不知道宋襄公的身子骨还能撑多久,所以他除了马上让人搜集名贵药材和各种人参送往广东外,余下能做的就是不让宋襄公有朝一日带着遗憾离世。
周士相想在平定江南乱事后便和长乐完婚。不论定武帝是不是如军情司密报那般,对他这个“侄女婿”有诸多不满,他都要完婚。他和长乐的婚事是朱由榔当年赐下的,所以定武帝哪怕现在不愿意,他也不可能悔婚,这也不是明智的人会做出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周士相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