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胡八这么久没回来,一个嘴上叼着牙签的军官一边伸手把桌上的散碎银子往面前划拉,一边笑道:“老胡这泡尿怎尿这么长时间的,叫个人出去看看,别摔哪了。”
边上另一个眉心有痣的军官听了这话,咧嘴哈哈笑道:“怕不是摔哪了,说不得是输得急眼了,真去管营那找姐儿去了,要以毒攻毒呢。”
这话顿时让帐中轰笑起来,有人打趣道:“我看胡八怕是输光了,去哪个兄弟那借本钱去了。”
叼牙签的军官笑了笑,不再理会众人,扭头朝边上伺候的亲兵撅了撅嘴,示意他到外面去看看。
那亲兵虽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将视线从那堆散碎银子上挪了开来,暗骂这军官真他娘的抠门,然后不情不愿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屋子里有抽水烟的,烟气混和着众人的汗臭味,实在是叫人熏得厉害。那亲兵掀起帐帘后鼻子顿时嗅到新鲜的空气,脑袋为之一清醒,可再一嗅,味道却是不对:怎么有股烟熏味?
抬眼一看,却是吓得一下张大了嘴巴,朝着远处正在燃烧的几处营帐大声叫喊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走水了?!”
屋内正赌得不亦乐乎的一众清兵听了外面叫喊,先是全愣了一下,旋即吓得钱也不赌了,一个个慌慌张张就冲了出去。手忙脚乱的桌子也被撞翻在地,来不及拿走的碎银子和铜板掉了一地。
“他娘的,都急着去投胎啊!”
叼牙签的军官刚又摸了把天牌,可没等他开牌,这人就一窝蜂全跑出去了,气得他直叫晦气。一边咧咧骂着,一边连推带挤的走出帐外。等他出来时,那火已升腾而起。大火借着风势已由原先的几处起火点向整个营地蔓延,映得整个水师营地上空都红光一片。
众清兵都被这火吓得怔在那里。叼牙签的那军官也吓得吐掉了牙签,两眼直愣愣的盯着营区看。
.........
“走水了,走水了!”
“救火啊,救火啊!”
“......”
深夜中突然燃起的大火让众多还在熟睡的清兵从梦中惊醒,他们连衣服和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匆匆跑出帐,有拿木桶去拎水的,有拿衣服去扑火的,可是这火已经烧起。哪是人力可以扑灭的,只能跟一帮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大呼小叫,寻找安全地带躲避。
梁标相的广东水师本就是洋外积年海盗红旗水师投降而来,虽经梁标相几次整顿,可营中仍是海匪习性严重,加上接连数次大败,水师军纪更是败坏得不成样子。这会不仅是清兵在惊叫,还有众多他们带在营中的女人在尖声惊叫,随着人群乱窜的还有一些民夫、商贩。
大火烧毁的不仅是营帐,更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物件。一处堆有柴火的区域被火势引着后,顿时就是浓烟四起,呛得那片区域的清兵头也不回就往上风处跑。
“他妈的。火太大了,救不了了,大伙快上船!不能让船被烧了,快,快!”
火越烧越大,已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扑灭,加上营中乱遭遭一片,没有人组织灭火,那叼牙签的军官不再犹豫。当即立断要众人赶紧离开此处去码头上船。水师的根本是船和人,岸上的营地根本不重要。没了就没了,以后随时可以重建。可要是船没了,那水师可就真的没了。对于大多是海盗出身的广东水师军官而言,船只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本钱,故而这叼牙签的军官一说,其他人都是赞同,慌里慌张的便要赶去码头上船,然后把船开到远离码头的江面上。
几个人刚拔腿,有个清兵却“哎呀”一声绊倒在地,手一摸,又是“哎呀”一声尖叫起来:“胡把总,是胡把总!”
“胡八?”有军官停下脚步,“胡八怎么了?”
那被胡八尸体绊倒的清兵颤抖的叫道:“胡把总死了!”
“什么!”
这一回,叼牙签的军官也停了下来,扭头朝那出声的清兵看去,果然地上横上一具尸体,依稀就是胡八的样子。他心下一惊,快步上前翻过胡八的尸体,一看胡八的胸口插着一柄匕首,这人早就死得透心凉了!
“他妈个.逼的,不是走水,是有人摸进来了!”叼牙签的军官放开胡八的尸体,起身朝余人狠狠说了句,然后对身边几个清兵命令道:“你们跟我去找总镇大人,余下人跟陈把总去码头,快!绝不能让贼人摸上船!”
“喳!”
混乱之中最怕的就是没有主心骨,现在叼牙签的军官果断做主,立时就成了这众清兵的主心骨,另两个军官和这叼牙签的军官是多年兄弟,知他意思,也不多说掉头就带着其他人往码头赶去。
“贼人趁夜摸进来放火,人数必然不多,弟兄们别怕,都跟着我去保护总镇大人,然后把摸进来的贼人杀个干净!”
叼牙签的军官挥了挥手就带着留下的清兵往总兵梁标相的营帐跑去,跑了十几步码头那边却传来两声爆炸声。
“轰!轰!”
深夜响起的爆炸声格外剌耳也格外惊人,吓得所有清兵都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