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镇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条连通东西的青石板路将镇子串在一起。沿着这条青石板路,大大小小开着数十间铺面,茶馆、酒楼、车马行这些只能在县城中看到的店面竟然也有几家。
新兴虽是镇,毕竟是肇庆府的门户,其地四通八达,乃云雾山南端的首要交通之地,精明的商人自然不会放过这块宝地。这年头虽是乱世,但是世道再乱,只要还有人活着,吃喝拉撒穿上就有生意可做,加上新兴镇乃交通要地,自然而然各类买卖就比别处多了许多。
不过这大白天的,往日人潮涌动的青石路上却没几个人走动,那些店铺也多是上了门栓关了门,只一家酒楼和一家布行还开着门。
酒楼里有几桌生意,却是绿营兵们在吃喝。酒楼的宋掌柜抄手坐在二楼的一间包间,一边饮着茶水,一边做着帐,丝毫也不担心那帮绿营兵们会吃饭不给钱。因为这家酒楼的东主就是这帮绿营兵的把总大人赵世玉,在自家把总开的酒楼里吃饭,有几个绿营兵敢活腻了吃霸王餐?
和酒楼这边还算热闹不同,对面布行里其实并没有生意,两个伙计懒洋洋的坐在那里斜看着酒楼这边,宋掌柜从他们不时咽口水的样子就能看出这两个家伙一定是馋了。布行的东家是肇庆府那边的,听说和知府大人有些关系,这才能盘下这间占地还算不错的铺子,绿营那边也有过交待,故而没人敢去布行撒泼。
只不过今儿别家都关门歇业,这布行怎的还开着门,这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他家能有生意?看这两伙计的样子,许是齐胖子自个在睡觉,却叫这两个苦瓜蛋在前头撑着吧。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再说,这胖子倒是好闲心。
宋掌柜想着,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骂了句:“这杀人催的。”然后将视线移向东边不远处的几根木杆,木杆上挂着几个笼子,里面黑乎乎的塞着一团东西。他没敢往笼中细看,甚至都没多瞧一眼就转过了视线,因为他知道,那黑乎乎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昨天夜里刚砍下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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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兴镇东面有一片荒野,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的地较其它地方差得多,种得庄稼收成极少,所以镇子里的人没人肯种这里的地,这么多年下来,这片荒野就慢慢成了乱葬岗了。
这会,乱葬岗里正有十几个扎着辫子,穿得烂烂破破的男人正费力的在挖坑,坑挖了有七八个,一旁有辆牛车,车上面用草席盖着,不知道盖得什么。
“大伙快些挖吧,早点埋了这帮死鬼,咱们早点回去。”
镇子的里正李老全年纪大了,又常年有咳嗽的毛病,说上几句话就要停下使劲咳嗽几声,要不然,他恐怕就要吸不上气来一命呜呼了。
挖坑的都是镇子里的男人,大半都是李老全打小看着长大的,所以对李老全很是敬重。李老全发话后,他们便一个个手脚都快了起来,这鬼地方谁也不愿多呆,这大白天的人呆在这里都碜得慌,里正说得没错,早点干完早点回家去。
很快,坑都挖好,李老全又点了几个人到牛车上去抬被草席盖着的尸体。
被点到名的脸上都有些犹豫,但在李老全的注视下,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去抬尸体。
有个年轻些的汉子走到牛车旁后,还跟拜菩萨一样喃喃说了一通,旁人见状,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也都和这些“死鬼”好生说了几句,直到李老全不耐烦的催了后,他们才将草席取下,然后将车上的尸体一具具抬下来,再然后一一放入已经挖好的坑中。
抬下来的尸体都没有首级,他们的首级都挂在镇子东边的木杆上。人死之后连个全尸都没有,看着也真是可怜。
尸体被埋进坑后,李老全又挨个看过去,最后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是没跟把总大人要过脑袋,可对方却是将他破口大骂,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墓碑肯定是没法竖了,这帮人都是被绿营以“通贼”的罪名杀的头,犯得是谋反的大逆,谁个敢给他们竖碑?也只能记下哪个坑埋得哪个,回头叫他们的老婆孩子偷偷过来烧些纸钱了。
百般伤感之下,李老全准备带人回去,突然,他的身子却一颤,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的停在了那里。旁边的人看着奇怪,也都顺着里正的视线朝东边的云雾山看云,只看了一眼,他们也像着了魔似的全停在了那里,他们看到有一面旗子正从远处向这边移动而来。
待那面旗子离得近些后,李老全这帮人同时发现在那面旗子下面有好多穿黑衣服的人。这些黑衣人好像是从远处的云雾山钻出来的,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帮黑衣人出现后,就随着那面旗子向前方前进,没有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没有声嘶力竭的喝斥声,也没有喊打喊杀声,就这么安静的跟着旗子向前方移动。不远处的镇子上,有眼尖的绿营兵也看到了那些黑色衣服的人。
那些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在疑惑,不知道来得这群黑衣人是干什么的。
“是朝廷的人吗?”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