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玄贞真是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
做爹的让女儿打了,偏偏他还要匍匐于地,哪里半分国丈的威严。
信赖这里没有外人,否则让人见了,自己真真是没法儿见人了。
从前的时候,他满门心思的要做侍中,而为了做这个侍中,不知闹出多少事来,到如今,他真正的如愿以偿,而且再没有任何的竞争者,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是现在,他竟有些后悔了。
早知当初,这样的侍中,还是让韦弘敏去做好了,自己何苦要趟这趟浑水,惹来这么多的麻烦,不但要操心劳累,还要担心这个,为那个承担干系。
他当然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当朝皇后,居然被让人指责弑母,偏偏这个指责她的人,居然还是刚刚深受皇后信重的人,甚至连伪造的密信都出来了,当然,韦氏可以和他打官司吗?这个官司,当然不能打,越是闹下去,韦氏的威信就越是荡然无存,越是起什么口舌之争,为自己辩解,天下人也未必会相信。
韦家这一次……算是彻彻底底的栽了。
本来韦后名正言顺的主持着政局,虽然有人不服,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可是现在,这个被人议论纷纷的女人,还可以大大方方的主持一切吗?
问题是,该怎么办呢?
立即下旨,灭了郑氏满门?假若郑家的人都在长安,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这些人统统杀光就是了,管你们信不信,至少可以用杀戮来遏制这些满天下的流言蜚语,告诉所有人,这就是和韦家人对着干的下场。
可问题就在于,现在郑家的人都跑光了,固然韦氏可以让禁军去昭义镇或是河南府拿人。可是秦少游肯吗?
秦少游不肯,禁军是别想踏足那儿一步的,即便秦少游忌惮朝廷,他愿意肯。那么上皇呢?噢,你这个做儿媳的,妄图指使自己的庆祝想要杀我这个母亲,现在被人揭露出来,居然还恼羞成怒。想要在我的脚下捉人杀人,你是真真没有把我这个上皇放在眼里啊。
所以……既然你动不了郑家人一根毫毛,任何关于诛杀郑家人的旨意,都只会惹来天下人的嘲笑而已。
什么叫君无戏言,君无戏言的意思就是,我说杀就要杀你,说要杀你全家,你全家就绝不会有一个人活到明天,这才是所谓道君命不可违,才是君主的威严。天子是如此,皇后也是如此,作为皇后,尤其是韦氏这样大权独揽的皇后,想要树立威信,当然言出必践,只有这样,大家才会害怕你,才会对你敬若神明,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可是呢。现在韦氏都要下旨杀你郑氏全家,结果人家一根毛都没有掉,反而在外头逍遥自在,这不是让韦家成为笑柄?
可是不发这个旨意。又该怎么办呢?人家都指着你的鼻子骂了,你能不有所回应?
而更可怕的却是,这滔天一般的流言蜚语该怎么办?
韦家……经过这一次的打击,当真比之丢了昭义镇,死了韦弘敏还要可怕。
韦玄贞哭丧着脸,只能说一句老臣万死。因为他无计可施,也确实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韦后收起了手,而后冷冷的踱步起来,她不再理会韦玄贞,她心里自知,自己这个父亲是指望不上的,韦弘敏……韦弘敏虽然也有糊涂的时候,可是某种意义来说,若是他现在还在,至少还能出几个主意。
她心里只是叹息,现在……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本来想要靠郑家来制衡秦少游,谁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狠狠咬牙,几乎要把自己的朱唇都要咬破,最后冷笑道:“郑家那边,暂时不必理会了,不用治罪,不用治罪……”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有些无奈,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那河南府和昭义五镇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化外之地,不过……这能怪得了谁呢,这天下本来是姓李的,假若每一个人都乖乖尊崇李氏,这个理论自然也就成立,你说秦少游割据一方,人家还不是可以指责你独断揽权?
大家谁的身上都不干净,都是泥里出来的,大哥不说二哥。
郑家的人既然对他们无计可施,那么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不治罪。
只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啊。
而对于韦氏来说,显然已经不是置气的问题了,因为她还面临着一个更为可怕的问题……怎么处理这件事……
杀母……是何等的大罪,莫说是她,便是当今天子,一旦戴上了这个帽子,也是难以承受的。
韦氏只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又将这口气长长吐出来,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若是不能冷静,那么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一切只能靠自己,也唯有靠自己。
她眯着眼,道:“明日,本宫要与陛下去宗庙,去祭拜列祖列宗……还有……”她徐徐道:“派人去洛阳宫,给上皇送一些礼物,声势要大一些……秦少游……秦少游怎么处理呢?现在本宫是焦头烂额,得先稳住他,怎么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