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面虽然以前也和我们说起他这些事,但是也就是一笔带过,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赵小河在场的原因。今天他对我说的非常详细,说完以后我心中也是一阵唏嘘。试想如果当初他不为了女人放弃学道,没准现在也能算上个半仙,但是如果当时他也没那么倔强,去找了那个女人,事情也未必如他想的那么糟糕。但是人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过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那些旁观者清的东西我相信即使是现在老面这个当局者也未必能够看得清。
晚上我一人回宿舍,老面本来坚持送我。我自恃怀里揣着护身符,就没让老面送。但是我也不肯走那条医院的近道。上次老杨的事我也不想发生第二次。不走近道,我就要绕一个大圈从小茄儿说的那个公园绕过,本来我完全不信她的话却因为看到那个医生的尸体以后而生出了几分畏惧。因为我知道死的安详,无牵挂的人死后就会被阴差抓走去投胎。只有那些不甘心或者被害死的人还会在这世上停留等待审判。我和师父老闯就是审判他们的人。
那医院后面的公园是免费开放的,即使是晚上,也会有些年轻人专门找这种免费又黑暗的地方谈情说爱。公园里还有一个人工湖,那湖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怪,年年都有人淹死。湖边木质的警示牌烂了一块又一块,不仅没有起到任何警示的作用,反而成了悲剧的见证以及这每年淹死人湖的巨大讽刺。每一次淹死人,这警示牌就又会换一块新的,好像人们把这些责任都怪在这些没有生命的物质上。
几百平米见方的人工湖最多也就两米深,因为年年打捞死尸会顺便清淤,这湖水还显得比较干净清澈。公园晚上的空气非常的好,尤其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才会格外注意这种平时我根本不会关注的细节。夜风吹落了公园里的树叶,它们飘落在人工湖面上,像一只只承载灵魂远去的船。小时候我听长辈们说人死了都是坐船走的,我还不相信,明明是放进棺材里,埋进了土,就算能走,也是打地道走的。那是我当时的想法,那时候甚至认为人死了以后就会变成像封神榜里的土行孙一样会在地下随便进出。我老妈说以前在农村死了的人寿鞋是要专门做的,那种鞋细看和平常人穿的鞋子还是有不同的,就是更像船。
活着的人谁也没有真的见过死人是坐船走的,为什么一定要坐船走也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我看着湖面的那些落叶在水里摇摇摆摆,突然在想也许阴间的那些河流就是要洗清人活着的时候带在身上的污浊和罪孽。才能在到达彼岸的时候又有一个干净全新的灵魂吧。恍惚中我又有一丝错觉,我觉得我又回到一个人在云南的大山里巡山的时候。到处都是墓碑,到处都是飘荡着的残留的灵魂。可是我在这一刻非常的孤独,我甚至希望有个鬼能出来陪我说说话。
想着我又觉得自己可笑,我只顾着看湖里的落叶,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软软绵绵的,绝对不是树。难道是人?如果是人,这个高度我正好撞到的是人的胸口。如果是女人,紧接而来的应该是一个耳光。分析事物是我们当兵的人一种生存技能,我们习惯性的对周遭的危险做一番分析然后选出一个最可行,伤害最小的方案。这过程最多也就只有十秒钟。我看对方没有反应,心说肯定是个男人,猛地抬起头,前面居然是空气,什么也没有。刚刚我撞到的东西给我一个反作用力还在我的脑袋上停留,虽然不造成伤害,可是那种力的作用是存在的。我想我是太寂寞了,那些鬼魂肯定听到了我的心声。也企图出来捉弄我。
民间有种说法,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人不召鬼,鬼不碰人。只有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才会惹得鬼神上身。以前我并不相信这种说法,可是自从自己能见鬼,我再也不敢亵渎神灵。这种东西无处不在,只在于它是否和你有缘。我一个同事是唯物主义,有时候赵小河喝醉了开玩笑说能见到鬼神。他笃定不信,还嘲笑我和赵小河迷信。那晚我们在宿舍讨论老杨和小茄儿,我那同事把手从窗户伸进来拍了我一下,人却站在门口喊我们。赵小河果然被吓了一跳,可是那时我却看到同事的肩上搭了另一只手,他一点却不害怕,嘴里还说着:“小王,老子叫你在窗口伸手吓他们两,你跑我背后吓老子干什么。”而那时在窗口小王的手还没有收回去。
赵小河他们是没有看到那只手,但是那之后我是不敢跟鬼开玩笑了。
又向前走了几分钟,我警惕的看着四周。湖边的长廊里似乎坐着两个人,在窃窃私语,看年纪可能都不到二十岁。看到有人,我心里反而紧张,因为如果是鬼,我可以和鬼谈谈,最怕的是有人又有鬼的时候,我更怕被别人误以为是神经病。我本来还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我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这附近可能是想找我说什么。寂寞的人遇上寂寞的鬼有时候也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应。这种感应我在云南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可能跟老闯给我的收魂坑都无关。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我还没有完全走到那两个人身边就先发出声音,因为现在的气氛,我怕我的出现本身就能吓坏他们。可惜那个女人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没有转过身,只是肩膀在不停的筛抖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