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叹了一声,道:“可惜杨恽的名声这么好,我阿父说杨恽在狱中,总说自己是无妄之灾,杨恽那个人嘴巴毒,你是知道的,但很少说假话,只怕是有人瞧上了戴长乐的位置,故意搞这么一出,还找了杨恽做替死鬼。”
许嘉听了忙道:“我还是去问问吧,你父亲也太小心了些。”
“小心驰得万年船吗。”
过了两日,戴长乐带着酒菜去诏狱找了杨恽叙话,两人将昔年仇怨解了开来,杨恽讨厌戴长乐嘴巴大,出身低微,靠着与刘询的关系位列朝堂之上。戴长乐则痛恨这个身世高贵、名气好的家伙,嘴巴刻薄,处处讽刺挖苦自己。
两人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仇怨,只是谁也瞧不上谁,戴长乐有个好处,知道自己怪错了人,让人平白受了罪,再加上让杨恽在狱中呆了几个月,堵在心里的那口气全都泄了出来,便有心情拿些酒肉,仿照那些酸儒找人家来喝酒叙话生平了。
杨恽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借着戴长乐送上门来的好酒好菜,化干戈为玉帛,两人对只会背后捣鬼的张延寿都十分鄙夷。
隔了几日,又是朝会,于廷尉向刘询禀报,说杨恽已经知错,想进献其外祖司马迁费尽毕生精力写的《史记》给皇上,杨恽在于廷尉代献的奏疏上声称,如今天子圣明,大汉国富民强,朝政清明,这部《史记》也应当见天日了。
众臣子哗然,杨恽何许人也,从来高傲不低头,被他嘴巴和脾气搞的不爽的人很多,虽然杨恽的名声好,但是真和他合得来的人不多,如今杨恽在诏狱里呆不住了,终于向皇帝低头了吗?
更令人惊讶的是,司马迁花了必生的经历写《史记》,因其中有一些内容被武帝不喜,司马迁知道这本书一面世就会被销毁,还曾经声称,写完之后,要抄写一部藏在深山里,想烧都找不到地,再让自己的后人,在一些大都邑里传播,把《史记》流入民间,让皇帝禁无可禁、毁无可毁。
司马家的后人都非常低调,只有好友和大儒相求,才能得见这本书的真容,还只许看不许借。如今杨恽竟然要将这本书堂而皇之的献出来了吗?皇帝会怎么对待这本书呢?
严彭祖听闻之后,先是激动,后是讶异,再然后就是深深的惶恐。
作为大儒,没有不想看到这本奇书的,但是严彭祖激动过后又想到,杨恽是在狱中扛不住了,想借献书求得皇帝的原谅,那么皇帝对这本书的态度就决定了杨恽的命运。按照惯例,皇帝一定会听听诸位臣子的意见,自己该怎么说呢?
这一阵子以来,严彭祖觉自知不讨太子和皇帝的欢心,老实了不少,平时很少发表言论,只是这次事关史书,皇帝一定会听取儒官的意见。
严彭祖捏在手中的笏板都浸上了汗,滑溜溜的象牙笏板,有些拿不住了,大殿之内众人还在议论,严彭祖却在一旁天人交战,究竟该说什么?怎么说?何时说?
等了许久,等到大殿之中静了下来,刘询问:“杨恽还在诏狱中?”
“……”
于廷尉怔了一怔,道:“禀陛下,杨恽还在诏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