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河外之地是我与子矩合谋主动要来的,我肯定会觉得,赵无恤是存心将韩氏放在这里,让吾等承受外敌攻击……”
二月,本是春风拂柳,燕子筑巢的美好时光,可韩虎却面容憔悴,没了如玉君子的风采,他仿佛又回到了六卿之乱祖、父俱死的最阴暗时期。
去年赵氏魏氏连续遭到旱灾蝗灾,韩氏的主要领地河外却因为大河阻隔,没有太受影响,但韩虎却没太多时间庆幸,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应接不暇。
魏曼多死了,有人说赵无恤是主谋,无恤自辩,魏驹却孤注一掷地宣布脱晋入秦,还和齐人、秦人、郑人一起组成了一个同盟,开始与晋国,与赵氏为敌。
过去六年里,韩氏的策略是在赵氏和魏氏之间保持平衡,政治上偏向赵无恤,但又不彻底站到赵氏那边,对魏氏出手。
现如今,韩虎便发现,这种中立是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因为好死不死,韩氏的四块领地恰恰挡在秦魏郑攻赵的必经之路上。
六卿之乱后,韩氏的领地大概分为四部:河内的数城临近大河,对面就是一心想要夺回虎牢的郑国;韩氏上党盘踞上党盆地,隔绝了魏氏河东和赵氏长子郡;韩城、平阳、箕位于汾水中游,夹在魏氏河东和赵氏太原之间;最后是家族的主要根据地河外,有虢、宜阳等城,位于桃林之塞以东,占据了洛水以北,恰恰被秦、魏、郑三面包围,大河北面还有虞、茅津等邑,因为靠近盐池、安邑,一直被魏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赵魏彻底翻脸后,赵氏磨刀赫赫,宣布魏氏叛晋,派人来拉拢韩氏,一起捍卫晋国领土主权完整;而魏氏转投秦国后,也迅速派人来说之以“唇亡齿寒”的道理,向韩氏“借道”,还希望他们与魏氏一起抗赵。
到这时,韩虎就必须面临抉择,究竟是助赵伐魏,还是助魏伐赵。
他连忙将家臣段规唤来问对,“魏氏引秦国入河东,秦以渭水通粮运兵,如今抵达蒲坂者已有数万,有魏氏指引,只怕河东要陷落了,韩氏当何去何从?”
段规曾建议韩虎在河外建立大本营,然后就可以避开赵魏,朝外部扩张。然而河外既是扩张的跳板,当外敌入侵时,也是敌国必争的四战之地。
如此算来,段规的谋划是失策了,是把韩氏带进了一个大坑里,他倒没有被失败影响,果断地说道:“秦魏虽然来势汹汹,更有郑国在其后策应,短期内可能会攻城略地一番,但长远来看,还是赵氏能胜。”
段规分析道:“赵氏虽然去年才遭旱蝗之灾,但赵无恤令严政行,积极备灾,损失并不算严重,领地内未出现饥荒,甚至未向韩氏借粮。故而臣料想,赵氏内部未乱,其武卒死士皆列于太原、长子,南攻灵石口,已占据地势之优,不可与之为敌。虽然河东有失,看上去遭到四国围攻,但只要将山东各郡兵卒西调,秦魏也不是对手,加上鲁、卫、邹、宋等盟国助其牵制齐、郑,还望主君明察。”
韩虎认可了段规的建议,更一方面,韩氏与郑国为敌,还占领了虎牢,若是倒向秦魏,别说没有好处,甚至还要将虎牢归还郑国,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段规这种预测在此后的田贲奇袭绛都中被证实是可信的,赵氏既然已经攻下绛都,不但占据了礼法上的大义,也控制了汾水中游,河东的主动权到了他们手里。
加上亲赵诸侯在陶丘大会,宣布成立“合纵”,与四国的“连横”对抗,周天子甚至旗鼓鲜明地站到了赵氏这边。见己方的盟友如此人多势众,韩氏掐指一算,力量的平衡已经完全向赵氏倾斜了,心中顿时大安,在赵无恤许诺的安邑和盐池等好处的诱惑下,也就顺应时势,彻底倒向赵氏。
不过韩氏满心期望的开春后赵氏立刻调兵与秦魏在河东决战,速战速决后一起将敌人逐出晋国的想法,却被事实无情地嘲笑了。
……
整个一月份,秦国储存的粮食不断调入河东,魏氏兵卒也从河西回到了安邑、曲沃等城。相对的,赵氏却在河东采取了守势,兵线维持在绛地以南,数量不过两三万,主要是从太原郡调拨来的,其余兵员都在后方的郡县集结并参与春耕,预计要二月底才能完全投入战场。
于是这期间,就轮到韩氏难受了,他们就像是赵氏高高举起,挡在身前的盾牌,但凡敌阵有箭矢射来,韩氏就要先遭殃。
依靠水运的优势,秦魏已经在河东拥有了四万大军,他们在后援完全抵达之前不敢对赵氏这根硬骨头动手,便先捡着韩氏的软柿子捏,毕竟韩氏占据了道路的中枢,谁得到谁就占据主动。
秦魏联军开始进犯韩氏城邑,虽然韩虎让各县邑入城据守,但敌军数量太多,韩氏守卒又太过分散,而且韩兵的战斗力比起秦、魏而言,的确是鱼腩。
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断有急报传到虢城来。
“主君!韩城告急!”
“主君,茅津告急!”
“主君……”
不过一个月时间,先是老家韩城失守,接着大河以北没有高墙保护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