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毓武艺娴熟,岂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他脚下滑动,闪开枪头,横剑侧削腰瘠,便将两人皮甲划开。
高个官兵大喝一声,枪当棍使,砸向卢毓头颅,卢毓撤剑回削,将枪头绞掉,侧身一脚踢在矮个官兵胸口。矮个官兵踉踉跄跄,一跤坐倒。
老农此时缓过气来,他吐出口中沙石,失声叫道:“好汉。使不得!”
卢毓分神觑看,却见老农颧骨高突,腰背佝偻。破烂的衣衫难以遮膝,露出干枯的双腿。他黑瘦如鸡爪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来回磨搓,显然是紧张至极、害怕至极。
再斗一阵,高个官兵举棍砸来,卢毓侧身避过,反手劈面一拳,打得他鼻破血流。矮个官兵趁机扑上,双手直扼卢毓喉咙,卢毓一咬牙,提剑刺中矮个官兵大腿。
高个官兵不料卢毓真敢伤人,大叫一声,不顾战友死活,掉头就跑。矮个官兵挣扎着站起,用枪拄地,一瘸一拐的随后去了。
卢毓不料官兵如此脓包,微微一愣,也不去追赶。忽见老农提起半截断枪,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卢毓掏出数枚制钱,温言道:“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地,错过了宿头,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老农惊疑不定,过了半晌方道:“进来吧。”说着推开庙门,庙内土地像破损不堪,积满厚厚的灰尘,四周墙壁斑驳残破,裂开数道深痕,庙顶更无片瓦,只盖着一层薄薄的茅草。那道灵符凌空浮在梁上,右下方燃着一堆篝火,乌黑的墙根处随意酒了些茅草,权作床榻。
卢家大队随后而来,卢毓暗舒一口气,和女眷一起收拾歇息之处,又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地面铺上软毯,用作卢植的休憩之处,其余人略略清扫,睡在地上就成。
半夜奔逃,众人力气几乎耗尽,没过多时便鼾声大作。卢植盘腿坐在软毯上,向老农问道:“老人家,西边出了不少血尸,是什么人干的?”
卢珽年少识浅,闻言道:“爷爷,还用问吗?荥阳城十多万人全都死的莫名其妙,定是狗娘养的黄巾贼攻破城池,用妖术把人变成了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老农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位少爷有所不知,那么大的一个城子,黄巾贼哪能打得下来,这是官军干的!”
卢植惊道:“官军?!”众人勃然变色,卢植当世名儒,最重君臣父子、士农工商的伦理。后来黄巾民变,官军屡屡失利,黄巾军合围洛阳。卢植临危受命,以文官身份从武,与名将皇甫嵩共保京师无恙。其后洛阳围解,卢植率军南征北讨,屡立战功。随行众人若非家眷,便是从军旧部,没想到今日在此,竟然听到普通百姓公然非议官军。
老农一句道罢,满面愤懑悲怒之色,他冷冷笑道:“强盗来了,好比用梳子梳头发,抢走粮食器具,还能留你一条性命。官兵来了,就跟篦子一样。呸,什么官兵,比强盗还狠,不仅抢劫,而且杀人,连命也不给你留!我那孩儿、孩儿……”像是勾起伤心之事,一时间老泪纵横。众人惊愕、愤怒、不信、同情之意写在脸上,哑然无声。
老农虽是寥寥数语,但卢植久历世事,深知军中恶习,已经猜出了事情原委:中原之地迭遭兵祸,开始是黄巾党侵犯洗劫,后来官兵又来。这些官兵剿匪无功,将领恐惧上级怪罪,便杀无辜老百姓,取了首级冒充匪徒邀功。正因为如此,荥阳才会在屠城之后,死者的首级也全被割去,而集市处罗列尸塔的地方,正是官兵强行集中百姓进行屠戮的场所。
忽听卢珽喝道:“老头儿你胡说八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官兵哪能这干这种事情?”他久随卢植从军征战,然而卢植治军甚严,却不知道官军陋习。
老农拭去眼角浊泪,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哂笑道:“国法、家规?那是些什么东西?这年头,有刀有枪的就有王法。”
卢植听得此话,心头大恸。他忠心为国,然而处处碰壁。先遭“十常侍”排挤,仕途坎坷。后来董卓进京,欲行废立之事,他直言劝谏,却差点丢掉性命。如今流离失所,偏又听到兵匪如一、礼法不存的事情。一时间触及心底痛事,悲愤莫名。
卢毓本想责骂老农,斜眼瞟到卢植神色有异,将喝骂之词硬生生收回腹中,疑道:“那些将领呢,也不好好管管?”
老农道:“将领多的是,却没几个管士兵的,而且值钱的东西他们先抢,好看的女人他们先要,碰到盗匪跑得最快,交差时就杀几个老百姓充数。他们打着平贼除贼的幌子,干的却是剿民屠民的事儿!”
卢珽军旅出身,血气方刚,极重义气,今晚十几名同袍丧命于血尸之手,却还要被眼前老翁编排。他越想越怒,伸手就要殴打老人。谁料右手刚刚抬起,已被人紧紧攥住,转头一看,却是卢钦少爷。他素来敬畏这位大哥,也知道血战半夜,卢钦承受丧妻之痛,心情更加难过,当即罢手后退。
卢家仆从见到卢钦来此,马上向旁边挪移,空出一大片地方。卢钦也不客气,席地而坐,温言道:“老人家,顽弟性子如此,并无恶意,还请多多包涵。”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