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的声音一直很低,越来越低,低到说霍志贤三个字的时候,杨雁回根本听不清。
其实萧齐写给萧桐的信里,有提到那伙贼人是谁派去的,只是杨雁回尚未看到那里,便已经看不下去了。
杨雁回听杨鸿说的含糊不清,连忙追问:“是谁?”
杨鸿抬眼看了她一眼,终于将话说清楚了:“是霍志贤。”
杨雁回道:“又是他!他作恶多端怎么还不去死?”
杨鸿只是低声道:“你别胡来。”
杨雁回忍了半晌,才抑制住回头带上翠微和云香杀去霍家的冲动,一字一句道:“我不胡来,我若是坏了事,二哥岂不是白死了!”
林妙致忽然道:“可是,霍志贤会不会放过我们?他是怎么知道我手里有那些东西的?又是怎么找了冥帮的流寇,在贵西一路追杀,抢我们手里的红木盒子的?”
杨雁回纳罕道:“你们……在说什么?”
……
杨雁回连夜便避过别人耳目,带着父母、兄长和林妙致去了俞宅。杨家终究只是在青梅村里盖得比较气派。论起来,还是俞宅墙高院大,又是官员府邸,还有翠微和云香在。况且,这俞宅其实建造的颇有几分玄机。这还是云香和翠微来了后,告诉杨雁回的。否则杨雁回还不知道,自己住的宅子,不仅仅是萧夫人送给俞谨白的,还被萧夫人改造过。
焦云尚原本就和镖局说好了,这是走得最后一趟镖。这次结束后,他便准备离开镖局,另立门户,是以,便也来到俞宅,与小厮住在前头。还有几个焦师父的子弟,愿意和他一起干的,便也跟了他来,一同住在前头。
杨雁回和林妙致住一处,杨崎夫妇住一处,杨鸿单独住一处。这一重院落有云香和翠微护着。后头还有一重院子,原本空着,翌日清晨,便有萧夫人派的几个婢女过来,住在了后头。
闵氏这两日又是悲痛,又是生气,也是头昏脑涨下不得床。她背后垫了靠枕,倚坐在床头,恼恨道:“分明是姓霍的害了我的儿子,怎么我们反倒要躲着他,这是什么世道?”
杨雁回上前,握住闵氏的手,道:“娘,我们不是躲他,是先保护好自己。我不会放过霍志贤,大哥也不会。我们只是还在等合适的机会。”
杨崎在一旁道:“你大哥和林姑娘,不是带回来霍家作恶的证据么?咱们去告他。若衙门里不敢管,爹也去击登闻鼓鸣冤!”
杨雁回摇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若只交出账本就行,大哥才下了船就去敲登闻鼓了。”
那里头的东西,事关霍家,很可能还会关系到皇帝的宠妃,最重要的是,还关系到范佩行!
范佩行当初是贵西总督,后来是滇南总督,如今也是总督滇、贵。他的势力,早已在滇、贵盘根错节,权柄极大,轻易动不得。何况,若皇帝还想让太子好好的,也不见得就会因为当初早已尘埃落定的余阳一事,处罚范佩行。再者,就凭那些账册,只怕还不够格让皇帝旧事重提。否则,怎么解释当初林胜卿的奏折和自缢于登闻鼓下时,怀揣的书信里,都没提到账册的事?万一惹了皇帝怀疑,以为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那才真是不妙了。
拥有账册的林妙致,后来只怕母亲不能安享晚年,何况她们母女两个人微言轻,又哪里斗得过哪些豪强?是以,她便只小心收着那些账册和书信,再未和人说过此事。母女两个靠着朝廷赏赐的田地度日,倒也安闲。如今林妙致时隔几年,忽然拿出好些账册来,哪个能信呢?毕竟当初的知县、太守,早已死的死,病的病了,死无对证的事,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根据林妙致对杨雁回的说法,她知道父亲的夙愿未了,终究是有些不甘心的。
约莫四年前,萧桐命俞谨白悄悄将她接到过京城里。她那时候并不信任萧桐,只是俞谨白她却是见过的。林胜卿和俞谨白的师父交情极好,连带着俞谨白也和父亲关系很好。她只是看在俞谨白面上,知道他是真心想帮父亲,是以,这才跟随俞谨白,来京中走了一遭。萧桐并未让她进镇南侯府,为了避人耳目,她只是在京中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里住了几日。期间,萧桐寻了时机来见过她,问了她好些事。林妙致不敢贸贸然说出她手里有账册的事,只是将父亲生前说过的话,都告诉了萧桐。萧桐那时候便已经料到,她知道的事太多,很可能会有危险。一旦那些人知道,林胜卿掌握的事情其实很多,便有可能对林胜卿的遗孀和遗孤下手,也好斩草除根。萧桐劝林妙致就此留在京中,林妙致犹豫再三,仍旧拒绝了。毕竟母亲独自留在贵西,她着实不放心。那时候,母亲的身体便已经日渐差了。那一次,她是悄悄来的,也是悄悄走的。没能去见一见高主簿,也没能去见一见杨鸿、杨鹤。
直到杨鸿、杨鹤后来去了贵西,知道杨鸿的来意,又与杨鸿深谈后,她才觉得,是时候将那些账本公诸于众了。母亲已去世,她也没有其他牵绊了。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偏偏霍志贤却在这时候,料中她手里有账册,还派人一路追杀抢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