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护士走了,宁王清丽坐在病床前,抚摸着没有扎针的手——沈复的手非常冰凉,脉搏微弱得几乎触不着。虽然,宁王清丽很虚弱,但还是坚持站起来,吩咐老男仆罗叔跟她守沈复,两个警卫守在病房里,两个守在门外,其中一个流动警戒,以防万一,如有人加害,必须当机立断擒拿。
宁王清丽又坐在沈复的床边,注视着吊瓶,不由自主的会想起过去来。
两年前,沈复初次来到她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材虽高大,可瘦削得跟木棍一样,实在像个叫花子。宁王清丽当时才十六岁,天真活泼,情窦初开,未受过任何委屈,也未见过任何受委屈的人,所以见了这种穿着的人,颇为讨厌。
宁王鲁鲁让理发师给沈复理了发,沈复洗了脸,宁王鲁鲁命令下人拿来新衣服,让沈复换上,这样一打扮,沈复容光焕发,眉宇间英气勃勃。
“人是衣裳,马是鞍装,还是个挺帅气的大青年。”宁王清丽改变了看法,但对沈复无任何感觉。
“不要看不起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宁王鲁鲁看出女儿对沈复有鄙夷的神色后,找机会说道。
父亲的一句话着实起了作用,宁王清丽一向瞧不起乡下人的思想,很快淡化了,她有意无意的注意起沈复来。后来家中发生了诸多的事情,彻底让她改变了对沈复的看法。先是她大姐出嫁——大姐跟她是同父异母。
宁王鲁鲁妻妾众多,孩子有十七八个,平时跟孩子们交流很少,只有跟宁王清丽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因为宁王清丽是宁王鲁鲁的爱妾所生,而爱妾很早就去世了。其他的孩子,个个跟母亲相依为命,对父亲似乎有点陌生,有什么心事也不说,只对母亲讲,当然,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没有。
宁王清丽的大姐叫宁王清莲,比清丽大四岁,二十岁那年出嫁。婆家是河州有名的豪门,公公是国民政府要员,女婿是正团级干部,家教森严,等级无情,尊鄙有序,俨然是一座皇宫,令人不寒而栗。这种环境,心理素质好而又有野心的女人,挺适合,心理素质差的女性,就承受不了。当时,宁王清莲对豪门权贵的清规戒律略有耳闻,但她生性懦弱,平时在家,循规蹈矩,对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敢反驳一句。后来嫁到婆家,更是逆来顺受;刻意孝敬公婆,敬爱丈夫,她天真地以为,这样总会得到婆家的谅解,得到疼爱,不会拿家法压她。可是她想错了,众所周知,山形挪不了,人性改不了,这是定论。你要金钱权势,就没有人情温暖,你要人情温暖、婚姻长久,就没有金钱权势,二者必选其一,不可兼得。然而宁王清莲出嫁那天,她周围的所有女性认为,宁王清莲福大命大,找了个好婆家,可以荣华富贵一生,人人钦羡。
宁王清莲所嫁的虽是豪门,却吝啬刻薄而又嗜好清名,所以从不买丫鬟来服侍,而让清莲伺候他们。丈夫每回一趟家,就让宁王清莲给洗脚,可丈夫有脚臭,一脱袜子,臭气熏天,满屋子的脚气经久不散,宁王清莲左手捂着鼻子,右手给洗脚,往往一不小心,把盆子弄翻了,洗脚水泼了一地,惹得丈夫大发脾气,臭骂一顿,宁王清莲不敢还口,唯有嘤嘤啜泣的份。
丈夫因在部队上,不是剿匪,就是跟着军阀混战,很少回家,就是回一次家,从来不跟她谈心,始终板着冷冷的面孔,一言不发,像是有人惹他了。晚上睡觉,迫不及待的要过性生活,但三两下子就完事了,完事之后,便翻过身去,背对着她,呼呼大睡了。宁王清莲自嫁到婆家以来,从未感受到家庭温暖,丈夫的温存,更别说什么爱情可言了。丈夫不在,清莲整天惴惴不安,唯恐被公婆责骂;丈夫来了,还是郁郁寡欢,没有男欢女爱。更有甚者,凡是娘家的事情,公婆丈夫都让她用自己的私房钱去处理,他们一家人不闻不问,宁王清莲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后来宁王清莲怀孕了,她以为生了儿子,公婆会宽容,丈夫会疼爱吧。她就希望自己生个儿子,生了儿子可以挺起腰板来活人。
宁王清莲终于生了个儿子。
河州地方,女儿生了孩子,快到四十天的时候,娘家人叫上亲族妇女和姐妹姨娘,备办礼物,隆重地到婆家来,一则看望女儿,二来算是贺喜。作为婆家,需要隆重接待。婆家也好,娘家也好,算是对女儿生孩子受痛苦的一种安慰,也是一种奖励。作为母亲,给女儿买了一套西服、一件旗袍,给亲家母一套衣服,一百个大洋,给亲家公一套衣服,一百个大洋,——感谢两位亲家对她女儿的伺候*劳。其他小姑和小叔子也都有奖赏,其意也是感谢对女儿的照顾和包容。最后,宁王清莲的母亲拿出一千个大洋,交给女儿。
“出月以后,想吃啥就买啥,想穿什么衣裳就买什么衣裳,别吝啬了自己,人生一世,很短暂啊!存钱钱有什么用?不要让自身受罪。”宁王清莲的母亲语重心长地说,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她虽嘱咐女儿,却语带双关,表达了对亲家的不满。
吃过菜之后,轮到男方行礼。宁王清莲的婆婆和女婿,先到宁王清莲的房中进来,婆婆端着一个空瓷碟,女婿什么也没有拿。宁王清莲很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