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国民军拥集潼关。
指挥部里,冯玉祥来回踱步,口述命令:
“命令甘肃省主席孙连仲,率领驻甘部队,速来潼关回合,全力以赴倒蒋。”
不一会,孙连仲回电:
“甘肃地方情况复杂,应留重兵以资震慑,全数撤走,恐遗后患,望总司令三思。”
“打倒老蒋是破釜沉舟之举,胜则放弃西北,败则仍回师甘肃,此刻无留重兵必要”
。
孙连仲复电再谏,冯玉祥将军终究不听,执意要联合阎锡山跟蒋介石开战。
贴身警卫队队长沈复当时在场,也为总司令倒蒋捏着一把汗。但是一个小小队长,本无谏诤之资格,更无参与军国大计之权。他左思右想,还是冒着被斥责或者解职的风险,向冯将军进谏:
“总司令,孙将军所言极是!大军悉数东调,就会土匪纷起,地方糜烂,那时根据地不稳,便会影响到前方军心。。”
“后方官佐来电,均言地方稳定,他们更会努力维护地方治安,让我放心大胆跟老蒋开战。”冯玉祥打断沈复的话,声音铿锵地说。
“总司令,劝你跟老蒋开战的人,全是慕容垂之流,他们心怀叵测,不可相信!想想苻坚,也是一代令主,一时被姚苌和慕容垂所迷,栽倒在长江边上,为天下人所笑。我们的实力比起苻坚,差之远矣;我们的对手,比起东晋,又强百倍。”沈复的话还未说完,冯玉祥的脸早已沉下来。
冯玉祥将军觉得奇怪,这个年轻人初入伍时,豪气冲天,现在变得如此平庸呢?一九二五年,刘郁芬率兵入甘,部将昆仑山去河州招兵,沈复是第一个自愿参军的。在新兵大会上
,做为新兵代表的沈复发言,慷慨激昂,把新兵的士气都调动起来了。
“拿破仑说,当兵不争第一是草蛋!一支军队中没有一个人向将军之路奋斗的话,那么这支军队就不会有战斗力。自古以来,读书人学而优则仕,当兵的人建功立业,衣锦还乡,这是实实在在的正道,父母兄弟不会非议。”沈复挥舞着双手,挣破喉咙的演说。
冯玉祥看这个新兵朝气蓬勃,英俊潇洒,而又朴实自然,便破格录入司令部近卫军。
如果是以前,冯玉祥沉下脸来,沈复就不敢说话了,可现在是生死存亡之秋,不能顾及
自生安全而不谏。
“打倒老蒋,已是箭在玄不得不发。你不必多说,如扰乱军心,定斩不饶。”冯玉祥摆摆手,不让沈复再说。
“总司令,听属下把话说完,至于惩罚,一切听凭总司令,我心甘情愿。老蒋以英美做靠山,携中央以令诸侯,服从中央者,高官加大洋,反对中央者,飞机加大炮,在这种双刃剑的手段下,部属难保不产生异心。虽说跟阎锡山合作,但胜算不大。甘肃地瘠民贫,供应几十万大军的粮饷,已是精疲力尽,若再遭土匪洗劫,民不堪生活矣!恳请总司令与老蒋讲和,退回甘肃,服从中央,整顿防务,剿灭土匪,发展经济,保境安民,国家幸甚,甘民幸甚!尤其是河州地区,总司令的大德大恩,没齿不忘!”沈复突然跪在冯玉祥面前,涕泣陈情。
“越俎代庖,本应重罚,但谅你一片热爱桑梓的苦心,我不责罚。方针已定,汝勿多言,回去休息吧。”冯玉祥摆摆手,让沈复起来。
多方谏诤,冯玉祥将军终究未听,蒋冯阎大战终于爆发,战火遍及半个中国,自春至秋,持续半年。前方战事正酣之际,后方土匪纷起,本地军阀反水。前方听到根据地不稳,无心再战,先是石友三倒戈,韩复渠继之。军事节节溃败瓦解,冯玉祥无奈,便率军从郑州渡河,计划亲率残部绕道晋南,陕北入甘。遇此存亡之秋,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孙连仲,卫队旅旅长季振同,归顺中央,当时沈复也在季旅。
“复弟,天上飞机扔炸弹,地上炮弹满地开花,还不赶快离开,必葬身此地!”季旅长看见沈复磨磨增增,不愿走的样子,便大声喊道。
“旅座归顺中央,理所当然,无可厚非,然而总司令身处险境,四面楚歌,弃之而去,于心何忍?我不投蒋,誓跟总司令到底!还望旅座见谅。”沈复走至季旅长面前,恳切说道。
“好吧!人各有志,——你去,我不勉强。”季旅长面有惭色,急切说道。
季旅长带着卫队,骑马奔向中央军去了。
沈复冒着枪林弹雨和密集的炮火,拉着一匹青色战马跑到冯玉祥面前,催促上马,和几个跟自己最要好的卫兵,掩护冯玉祥突出重围,一直跑到黄河岸边才停下来。
“总司令,我们保护您到河州,重振军队,统一甘肃,传檄宁青。凭您的声威,必能成功。”平日沈复不敢仰望冯玉祥,今天乍看,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弓背霜鬓,苍老了许多,悲泪奔流。
“唉!当初悔不听子卿之言(沈复字子卿),而今大势已去,回甘肃无益。你们先回家乡看望父母,我以后若能东山再起,必来河州,重用诸君。——目下,只有通电下野,出国游历,这也是老蒋给我的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