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不来了?拖着也是个活死人,不如埋了。”一个猪脸黑毛的家伙坐在门槛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像是传说的猪刚鬣。
“埋了可惜,蒸吃了呗,童子身,净肉。”一个毛脸雷公嘴挂在房梁上,这家伙妖面恐怖,铃铛大的眼睛布满血丝,妖气冲天。
我一扭头,又见陀螺也带了个铜箍,像个沙弥怪,正贪婪得盯着我,仿佛凝视一块鲜肉。我顿时汗流浃背,吓得坐立起来。
“呀,起尸了——”
一声惊呼炸响,我就被吓着了,大口喘气,坐了会儿额头上汗涔涔的,似乎死过一回。等了等,又环顾左右,才发现自己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颗心跳在嗓子眼,要蹦出来一般。我惊吓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呀,哪里是起尸,活蹦乱跳的,嘿嘿。”一张大手突然伸过来,拍了拍我的胸,随之脑袋也靠过来听声,我低头瞧见那个肥硕的脑袋,敲西瓜般一把敲了下去。
“哎呦嘞,小爷你傻了不,我呀,胖罗啊,你活过来就不认得我啦。”肥硕脑袋立马从我怀里抽出去,胖罗咧开嘴,很委屈似的。
我终于把对方看清了,确定不是什么猪刚鬣,胖罗瞪我的样子,鲜活极了,我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回过神来,“还好是做梦。”
胖罗气应该消去大半,疑神疑鬼地把我瞧了个遍,突然突然扑过来了,抱着我前后摇,“这回真睡醒啦?”
我本来体虚,被人这么摇,半条命都快被他摇散了。此刻,大门突然打开,何叔三步并两步的冲进来,那一个叫狠,猛得拽住胖罗的辫子,往后提,大骂道:“死胖子,小爷的脑袋都给你摇坏了,脑袋都摇飞了。”
我的脑袋还没飞,胖罗被何叔拽飞出去了,一个屁蹲跌在地上,又轱辘爬起来,“哎呀嘞,屁股蛋蛋都开花了。叔你也忒狠了,我这不是高兴么。”
何叔没搭理那胖子,叔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检查个仔仔细细,“好好的,脑子没进水,也没疯子,嘿嘿,还是个全乎人。”何叔念念有词。
我也没什么力气,静了静,脑子渐渐清晰,回想起自己从山上跌下去的情景。
当时,我总以为要死了,就听见一声巨浪崩裂的声音,浑身透凉,坠入了深水之中。我虽然熟通水性,可当时已经迷迷糊糊,只知道大口大口地喝水。幸好有一只手揽住我的腰,猴子仍旧紧紧抱着我,带着我往上蹬。水流湍急,露出水面后,继续漂了许久,之后我只记得耳洞里隆隆的跑马一般,昏迷后,水在耳朵里窜动。
“猴子呢”,我想起猴子了,忙问何叔。
“呀,小爷你问他干什么,那泼猴,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胖罗咧了咧嘴,倒是不屑的样子。
“得,别烦小爷了,人睡了十多天,脑袋还转不过来呢,小爷你先歇歇,到时候再和你说清楚,我给你端吃的来。”何叔拖拉着胖罗出去。
胖罗还满不高兴的,回头问:“小爷,你没傻吧,脑袋真没进水,洗脑了吧——”胖罗的声音渐渐消失,终于被何叔拖远了。
看那两个人往前院去了,我自己束好帐幔,从床上挪下脚,这正是我的房间,我清楚的知道,这里是陆园。又摸了摸身上衣裤,已经换了一身,我突然意识到孙行者的书卷不在身上,着急地又翻了翻,在枕头底下还了找。没了,真没了,是掉水里冲走了,还是被谁拿了?
我正疑惑着,门被推开,何叔急慌急忙地给我端来了莲子羹。我接过来,连喝了两碗后,终于渐渐暖和,恢复了一些精神气,才打了个饱嗝,就问何叔:“叔,你知道不,孙行者的文书哪去了?”
“嘿,你还惦记那东西呀,命都快没了,叔给你脱掉湿衣服的时候,光溜溜的,哪里有什么文书,早被水冲走了,不过没冲走啊,也浸化了。”何叔点了点头,他似乎也有些遗憾,但并不十分在乎。
何叔不在乎,因为他压根不清楚里头写的是什么东西,我懂梵文,只有我知道,那是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秘密。我总觉得不会这么倒霉,或者不甘心就此把梵书弄丢了,便觉得可能被猴子拿走了,心里着急,再一次问何叔:“怎么不见猴子和陀螺?”
“那两家伙早走了,看见你没有大事,就说接到了捉鬼的单子,先走一步。”何叔回道,忽然笑了一声,“他们这些人啊,行踪隐秘,你晓得不,猴子陀螺的老爹,在江湖上都失踪了好些年,这鬼东西不知做什么去了。小爷你还惦记他们啊。”
“不管怎么说,救了我一命,没来得及谢人家。”我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