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气非常闷热,转眼间就乌云密布,看来又会有场大暴雨。
光仔和张金海几个老伙计,坐在澳门临兰街一家陈旧的小饭馆里,等着厨师上菜。其他的食客见天色大变,匆匆忙忙地吃完买单,临走时还和光仔他们打个招呼,丝毫不把他们当江湖大佬,而是当他们是老街坊。
一阵电闪雷鸣后,暴雨倾盆而下,脑袋上还包着白纱布的老板见没其他客人了,狂风又卷着暴雨入店,迟疑地从收银台后面起身,恭敬道:“光叔,客人不会来了吧?要不,我关门打烊,大家吃饭?”
“再等,天上下刀子,客人也会来的。”
“哦,我去帮帮胜哥”,老板连忙微微躬身,去了厨房。
‘哈切,哈切’,刚一进厨房,老板就闻到一股呛鼻的辣味,只见王中胜正在喷火的灶前忙碌,火红的川椒与金黄的鸡肉在火焰里翻滚。
听到哈欠声,王中胜头也不回道:“阿生,客人来了没?”
“还没,这是请谁吃饭啊?”
“等下只管吃你的饭,不该你问的事别问。”
“哦”
阿生不再打听了,虽然他与大佬非常亲近,还在印尼立了功,但在王中胜这样的大学老师面前,有种对知识的本能敬畏。
等王中胜把剩下的几人菜炒好,两人把菜端到外面去,店门已经关了,客人已经来了。阿生看到熟悉的脸孔,稍一愣神连忙上前问好,“明叔好,我是鲁贵生,油麻地老鲁的儿子。”
“贵生?”
孙子明仔细看了眼有点脸熟阿生,这才想起以前经常请自己吃免费烧鸡的老鲁,拍着脑门大笑道:“想起来了,那时你才读中一吧?哇,变大小伙子了,老鲁还好吗?”
阿生脸上一阵黯然,低声道:“我老豆肝病,三年前已经没了。”
‘哎’,孙子明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歉意道:“什么时候带我去拜拜他。”
“劳您费心了。”
孙子明嘘唏一阵,才瞪了光仔一眼,嘲讽道:“没想到啊,号称再世关二哥的光哥,居然也会打感情牌了?”
被揭破心思的光仔,没一丝羞赧反而惫赖道:“明哥,这么多年来,我算是看明白了,您这人念旧。玩脑子,我们这些人捆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您能看到几年后的事,我连明天的事都稀里糊涂。
今天正好是老鲁的忌日,他唯一的儿子又是我手下,马上要被派到泗水去当堂主。您就给我一个痛快话,中胜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孙子明摇了摇头,不接光仔递过来的啤酒,幽幽道:“光仔,你变了。以前我认识的光仔,虽然有点混蛋,但做什么事还有底线。你现在除了嘴上说得好听,但做事比向老十还更龌龊。”
光仔不服,刚想反驳,孙子明摆手道:“摸摸你的良心,晚上会不会梦到那些被你牺牲的同胞?”
光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沉默了一阵,突然道:“明哥,您还不是一样?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想做大事,总要有牺牲的。”
孙子明回想了下自己的龌龊事,脱口而出道:“放屁!我什么牺牲过普通人,害过无辜的人?”
一时间,光仔哑口无言。孙子明确实不象表面上那么光鲜,干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但都是在道义上站得住脚。哪怕是最后整死李大少,也是因为对方毁了嫂子的前程后不知悔过,反而变本加厉地窃听他,才让他下重手的。
叹了口气,孙子明自己拿过啤酒,自斟自饮了一杯,教训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只是混蛋说出的混蛋话!那些被牺牲的人,是你的手下吗,他们是自愿的吗?
再说,你有什么资格去牺牲别人,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去牺牲?”
教训完了光仔,孙子明又转头训斥王中胜,“还记得当初在洛杉矶,我如何说你的吗?能力与野心不匹配,最终害人害已!你就是典型的野心勃勃,却百无一用是书生!
我问你,政党的本质是什么?”
不需要面红耳赤的王中胜回答,孙子明替他答道:“政党本质属性是具有阶级性,要代表一个特定阶级的利益,也是为这个特定阶级服务的,而不是反过来让这个阶级为这个政党服务!
好好想一想,你们想代表谁,又能代表谁?如果你们确实能代表他们的利益,他们又如何会抛弃你们?说到底,你们是把‘共济会’当成了私产,还想着党天下的一帮野心家!”
这些东西,王中胜也懂,而且能找到反驳的理由。只是这些话从孙子明嘴里说出来,就有天然的说服力,这纯粹是两人的社会地位、成就决定了,两人从一开始就强弱悬殊太大。
孙子明吃着有几分湘味的菜肴,象是教学生样的继续,“政党是为政权而生,政权是为统治而来。从来没有一个政党,是真正为民众服务或谋利的。政党在没有取得政权之前,为了取得政权而伪装成为民众服务或谋福利或为民诉求的,一旦它取得了政权,为大多数人服务的外衣,就会自然而然地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