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顿,抵达时已经是疲惫不堪,李太后甚至要把人请到宫里亲自接见。即便如此,这三位太监还是随行一直把赵老夫人送到大纱帽胡同张大学士府安顿妥当了,这才回宫复命——捎带同路的,却还有魏朝、汪孚林和张宁,以及进宫谢恩的张居正。
而进了午门之后,张仲举和李用就各自回慈庆宫和慈宁宫了。至于剩下的李祐以及汪孚林张宁,以及张居正,则要去见朱翊钧。
素来朱翊钧接见外官,无论经筵还是小朝议,都是在文华殿,但今天,司礼监太监李祐却说事关首辅私事,在文华殿回话不妥当,除却其他几人之外,竟然破天荒带着汪孚林这个外臣直奔乾清宫。这对于进过几趟宫城,但仅限于去过六科廊、内阁、东阁、文华殿的汪孚林来说,还是很新鲜的第一次。
张宁这个宦官不同,只要不往后宫乱窜,乾清宫这种地方自然可以进。只不过,此时此刻,相比汪孚林,张宁竟然显得更加紧张一些。原因很简单,内外皇城的各式宦官少说也有三五千人,他虽说跻身司礼监,但只是个随堂,从前又没当过乾清宫近侍,他慈庆宫和慈宁宫都去过两回,但竟然还是第一次到乾清宫来!
作为后世曾经参观过故宫的人,汪孚林走在如今这还有主人,并非后世平民百姓也可以随便踏足其中的紫禁城,心里不得不感慨,就和一栋房子有主人和没主人截然不同一样,如今这座宫城住着两位皇太后,一位皇帝,以及众多后妃,那和后世的游览景点着实不同。
他那会儿去故宫参观的时候,就只见路面大片大片的凹凸不平,宫殿远看尚可,近看却何止斑驳,简直是灰蒙蒙一片,只有在出了故宫后门上了景山公园最高点方才能看见一丝巍峨,简直大失所望。可眼下,宫殿上那琉璃瓦在落日的余晖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雕梁画栋和各种彩绘全都清晰艳丽,来来往往宦官脚步整齐,步声微训练有素,尚未到乾清宫,便有一种积累已久的气势迎面而来,提醒他这不是景点,而是如今统御万里河山的至尊居所。
除却三六九的朝会,汪孚林在文华殿近距离见过朱翊钧几次,但那时候也只是相对近的距离,却因为他的位置一向比大佬们要靠后,和人唇枪舌剑的时候固然可以站出来,但关注对手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端详皇帝?因此,当踏进乾清宫正殿,眼见皇帝的须弥座真正距离自己不远,朱翊钧那张脸因为正对殿外,借助这会儿有些昏暗的光线,却依旧比从前更清楚时,他迅速多扫了两眼,这才上前拜见。
既然说是为了张居正家的私事,不适合在文华殿,而要放在这乾清宫来召见,那么在这乾清宫正殿里问话回话合适吗?
朱翊钧却不知道汪孚林在心里思量这种问题,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就如同一贯受到的帝王礼仪教育一样,威严却死板。等到张居正先起身,汪孚林和张宁后一步站起身时,他打量了他们片刻,却先看着张居正以及魏朝和李祐。
等张居正谢恩,魏朝和李祐先后公式化地禀告复命之后,他就徐徐开口说道:“张太夫人历经两月有余抵达京城,因其年事已高,虽有司礼监魏朝一路伴送,但两位老娘娘都提过有些不放心,朕方才令人前去迎一迎。本待请太夫人进宫来的,但听闻太夫人车马劳顿,便请歇息几日再进宫。张先生今日也请好好休沐一天,回家去和太夫人团聚才是。”
张居正满脸肃然答应,告退出去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多向汪孚林瞥上一眼。
而他一走,朱翊钧又继续说道:“魏朝此行劳苦,赏银八角豆叶十两,纻丝衣裳一件,给假十日再回司礼监办差。”
对于魏朝来说,十两银子的赏赐,还是博戏所用的那种精致玩意,这着实是小意思,但重要的是一年不在京城,自己宠信依旧,这才是他在司礼监立足的关键。因此,他连忙满脸堆笑地谢恩。
司礼监太监李祐则顺着皇帝的口气说了些张家祖孙谢恩的话,皇帝点点头后,又嘉勉了李祐几句,却没赏东西。听到这区别待遇,魏朝自然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毕竟,自己一年多劳苦方才得了十两银子,一件衣裳,李祐若仅仅是出城迎一趟就赏,无疑太不公平。等到朱翊钧命他们回司礼监见冯保,他这才磕头辞出来,出门之前,他忍不住偷偷瞥了留下的汪孚林和张宁一眼,心里却没太担心。
张宁是冯保一手提拔上来的,汪孚林则是张居正超擢选用的,怎么都不至于在小皇帝面前说什么不对的话才是!
对于张宁来说,乾清宫就是完完全全一个陌生的地方,出外已久的他压根不认识在这里伺候的任何一个人。而对于汪孚林来说,尽管他同样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但他却比张宁多知道一个额外的讯息——张鲸也好,张诚也好,如今都已经退出小皇帝身边的核心阵容,而乾清宫更是先后遭到了两场大清洗,如今这些全都是朱翊钧选用的新人。然而,新人却并不意味着就不会被掺沙子,他对于在这里说话的安全性大为怀疑。
李祐和魏朝一走,朱翊钧没有继续留在正殿,而是站起身来,吩咐张宁和汪孚林跟着他到东暖阁说话。
如今尚未到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