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皱起眉头的他随眼一扫,登时被那熟悉的笔迹骇得脸色大变,一把抓起看了又看之后,他登时跌坐了下来,再也没了刚才的大好心情。
这赫然是高拱的笔迹,是高拱文稿中的其中一张,而且不是他家里压箱底的那些,他可以肯定之前从来没看到过!
截了他东西的人在沉寂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开始准备拿这东西要挟他了吗?
张四维死死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只觉得手上重若千钧。如果张居正人还在京城,他可能会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牺牲掉自己和高拱多年来的联系,把文稿全部拿出来,但即便如此,可能引起的后果也会是非常严重的,因为之前王崇古的事,张居正对他的信赖其实已经不如从前了。可如今张居正已经回乡葬父,可以说他连这个拼死一搏的选择都已经丧失了,唯一能做的,便是等着这个能够在内阁中之指使人进他直房放东西的家伙来找他。
而且是在他已经分明被人监视的情况下来找他!
到底是谁?会不会根本就是冯保借机钓大鱼?
心乱如麻的张四维有心将这张文稿毁弃,可思前想后,在摸不准对方目的的情况下,他还是最终将这张纸对折之后揣进了怀里,继续没事人似的处理政务。这一天恰是他在宫里轮值夜班,随着太阳渐渐落山,马自强和申时行都回了家,中书舍人们也渐次回去,白天人来人往颇为忙碌的内阁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张四维草草用过晚饭,随手整理了白天送来的公文,却有些心不在焉。
在他看来,别人知道他晚上当值,又送了那样一张文稿过来,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接下来只怕应该就是当面接触了。
“阁老,文书房掌房田公公来了。”
司礼监之下,最重要的便是掌管收发奏疏的文书房,所以大多数司礼监太监都是从文书房掌房任上升迁上来的。有这么一层因缘,张四维对于文书房掌房自然颇为了解。如今那十个掌房之中,姓田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当初任过六科廊掌司,万历初年又升任文书房掌房的田义。可是,五十出头早就不算年轻的田义既不是冯保的人,也不是张宏的人,据说这个掌房还是万历皇帝钦点的,一贯谨小慎微,从不曾作威作福,怎会是此人算计他?
张四维来不及细想,便立刻吩咐请进来。等到田义进了直房,他也没有什么阁臣的矜持,非常客气地问候了一声,待正要试探对方来意时,却只听田义开口说道:“张阁老,司礼监冯公公和张公公差遣我来问一声,之前廷议都察院那些试御史留用与否,吏部和都察院可有了最后决断?还有,之前廷议的记录可还在,皇上问起,冯公公和张公公正要进呈。”
此话一出,张四维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才告诉陈三谟,自己把东西放在驿站快马传给张居正的那些紧要奏疏当中送过去了,这会儿冯保和张宏就要进呈给皇帝?知道此事不容搪塞,他便故作镇定地说道:“吏部那边已经拟定了大考评等为中上,暂拟留用的试御史名单,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那边也已经认可,正要进呈皇上。之前廷议的记录应该还在,我这就派人找来。”
田义连忙欠身道谢,见张四维起身召了一个轮值的中书舍人进来,他突然又开口说道:“对了,冯公公和张公公说,听说那次廷议记录的是六科廊户科给事中程乃轩,要他的原稿。”
张四维本来还有些庆幸,自己早就让人留了抄本,可听到那两位要的是原本,他再看田义满脸认真的表情,立刻就明白这不过是个受命于人的角色,这下子再也没了任何侥幸。他索性打手势让那中书舍人暂且留下,这才淡淡地说道:“廷议记录的原本,我已经令人快马加鞭送了元辅,毕竟科道争端兹事体大,需得元辅决断。为了备查,我还令人原样抄录了一份,不知道这抄本是否可用?如若可以,就请田公公带回去,如若不能,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田义确实是受命行事,并不知道此中名堂,可这会儿看到张四维先是态度客气,此时却多了几分**的意味,他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他素来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宗旨,如无意外,并不想和张四维这样的内阁阁老起冲突,因此并没有愠怒,而是和颜悦色地说道:“既如此,便请阁老让人取来,我回去向冯公公和张公公复命就是。”
“既如此,那好,窦宣,你去取来。”等到那中书舍人去后,张四维知道从田义口中也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再加上心绪大坏,也没有心情和这位显然颇有圣眷的文书房掌房东拉西扯,随口言语了一两句之后,就借口事务繁忙去埋头做事了。不多时,那中书舍人取来记录,田义也没有多停留,而是拿了东西便告辞离去。他这一走,那中书舍人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立刻溜之大吉,张四维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冯保和张宏这是什么意思?一贯面和心不合的两人莫非合流了?而且还全都怀疑上了他?
心烦意乱到毫无睡意的张四维一直捱到三更的更鼓敲响,这才铺床就寝。可是,辗转反侧了也不知道多久,他却依旧难以合眼,眼前和心里全都被各式各样的猜测臆想填得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