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在仪制上就设有牢房的县衙、府衙、布政司等文官衙门,南澳总兵府本来是没有牢房这种设置的,但因为行军打仗难免会有俘虏,有时候还会需要处置犯了军规的将卒,所以在西北隅造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屋子,平日里总有一百精兵看守,名字在汪孚林看来很有点意味深长,因为这里赫然就叫黑屋!而自从林道乾和林阿凤被押到这里之后,原本的一百精兵就增加到了三百,可以说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f,.
由于没有窗户,只在最高处设有一个小小的,只有老鼠之类的小动物能够通过的窗口,囚室之中非常昏暗,大白天的,却看不清对面囚室中的情景,只能凭声音分辨对方的位置,但如果不算前几日来过一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问他们过往旧事的那个中年读书人,这已经是在此唯一的娱乐了。自从被关在这里之后,林阿凤也不知道嘲讽过对面的林道乾多少回,对方却始终没有任何回答,如果不是还能听到吃喝拉撒那点声音,林阿凤简直要认为那家伙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他闲得无聊,抓起地上滚落的砖屑,随手朝对面丢了过去,听到东西掉在地上的响声,却发现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哪怕知道这是徒劳,他仍旧忍不住骂道:“林道乾,就算是落到官府手里,你也用不着这样一副死样子吧?好歹你也曾经在海上威风一时,到头来却被个小丫头片子给蒙了,你就没有一点想说的?英雄一世,糊涂一时,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当他以为这次又是骂了白骂的时候,对面终于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那又如何?死到临头再来埋怨别人,难不成会让那砍头刀落下来的时候利索些?呵,我这辈子杀人无数,金银珍宝全都见了个遍。美女也没少享用过,到头来被一个女人坑了,那也没什么,纯粹活该。”
“你有点出息!”林阿凤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只可惜手边根本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他只能恨恨地骂道,“怪不得先祖留下了规矩,出去做事的海船上绝对不许带女人,这女人就是坑货!”
“你说谁是坑货?”
乍然听到这个清脆的声音。不但林阿凤吓了一跳,林道乾也同样吓了一跳。后者更是听声辨位,突然把头转向一个方向,厉声问道:“是秀珠吗?”
“是我又怎么样?”随着这个声音,一点光芒突然在黑暗中亮起,旋即两间牢房中的林道乾和林阿凤这才发现,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兜帽披风,手上举着油灯的人。虽说看不清对方头脸,但那显然是女人的声音却做不得假。
“你母亲不是留了遗命,一定要杀了我吗?你既然都已经办到了一大半。怎么还会想到来看我?”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关你什么事?”秀珠生硬地讽刺了一句,举着油灯分辨了一下两边牢房中的人,最终就来到了林道乾的那间牢房面前。看着结实的木栅栏,以及门口挂着的大铁锁,她冷哼了一声,这才淡淡地问道,“要不是汪爷正等着朝中的回音,你早就没几天好活了。现在死到临头,你有什么话早说。别指望他日我会替你收尸!”
纵使林阿凤同样杀人无数,可听到秀珠这话时,他也忍不住额头青筋暴起,暗想若是换成自己是林道乾。绝对要大发雷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林道乾的反应竟是呵呵一笑,说不出的平淡:“我没什么话好说的,除了你之外,我还有几个儿子。还有一些部属,幸好全都留在北大年了,否则被你这一闹,怕是要被官府一锅端。我也不用你收尸,就算死了被野狗吃了,那也是我自找的。”
仿佛没看到秀珠那发青的面孔,他自顾自地说道:“我本来是县衙中的小吏,虽说不算富足,但只要勤恳,衣食无忧却是没问题的,只可惜我不甘心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就能颐指气使,我却只能跪在下头唯唯诺诺,更不甘心整整一年千辛万苦赚来的钱,却还不够一天的享受。所以,我铤而走险去走私,被官府发现要论罪的时候,就拉一帮人下海去当了海盗。虽说现在落到这下场,可就和我当初见到你阿妈,却强要了她一样,我不后悔。”
“住口,你给我住口!”秀珠登时勃然大怒。之前那段时间,她心里一直都很不好过,一个声音告诉她,那是阿妈的仇人,是祸害百姓的海盗,可另外一个声音却告诉她,那毕竟是她的父亲,给了她血缘。可现在听到这赤裸裸的一番话,她那点犹疑彷徨就全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愤恨。
“你没药可救了,等着上法场吧!”
听到秀珠丢下这句话,又眼看其旋风似的冲了出去,连带那灯光一起消失在了视线中,林阿凤终于忍不住了,再次骂道:“你是猪脑子吗?她明明是来听你忏悔的,你说两句软话,说不定就能有个机会。怪不得你一仗输给我之后就一败再败,敢情你这脑袋就不带拐弯的!”
“就因为她想听,我就要说给她听?林阿凤,你不外乎是想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可现如今被关在南澳总兵府,你以为挟持这么个小丫头,就能够有机会逃出生天?与其做这种梦,还不如现实点儿,想想你还能给官府什么好处。比如说,你要是把你藏的宝藏都给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