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竟然要把戏唱这么大,这无疑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就连一贯与其交好的叶挺,眼见得其用陈县尊笔迹又开始写下一份奏报,也忍不住有些犹犹豫豫地问道:“吴兄,这是不是闹太大了?”
“婺源那边给咱们休宁递消息,那纯粹是没安好心。希望咱们冲杀在前。他们享受在后。要是照他们那方式。回头治罪一堆人才是正经,这么个局面就别想扳过来!反而是我们现在这样干脆闹到最大,回头反而可能把事情办成。事情只要办成,不管我们现在收人再多银子,民间也别无二话。要知道,寻常百姓能够出多少钱?这次要狠狠敲一笔那些不是乡宦,却希望提高在休宁乃至于徽州府话语权的富民。咱们休宁不是有钱吗?不狠狠榨一笔,这次不是白辛苦了?”
有了吴大江这话。眼见得一份份奏报文不加点须臾而成,众人再不犹豫,一一看过确认无误,便立时叫了和他们沆瀣一气的承发房司吏将这一份份封口的公文交由不同的铺兵送去江浙闽广。等到这些办完,众人方才从侧门溜出县衙,却是去分头见那些获知民间反应强烈后就和他们联络的休宁富民了。至于休宁县衙之外,却是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而因为陈县尊迟迟没有出来安抚,人们自然而然就狂躁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县尊都不出面。除却本来就是主谋之一的承发房司吏,县衙中三班六房中人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几分端倪。却压根没人想着去后头请示陈县尊。对于那位毫无威信,遇事只会和稀泥的县太爷,谁都不觉得他能够弹压局面,因此这些吏役当中,有的干脆当缩头乌龟,有些干脆从后门溜出去,有的则是到了前头和闹事的乡民们打成一片,表达自己对均平夏税丝绢的愤怒……如是整整闹了一整天,哪怕到了宵禁时分,大批乡民依旧不肯离去。
直到次日上午,吴大江等人方才出现。他们连夜和几家富民谈妥了条件,成功捞到了不少银子,这会儿带着几家人的代表出现在县衙前,却是假惺惺地口口声声父老乡亲。尤其是吴大江扶起底下几个年迈老人之后,更是痛心疾首,慷慨激昂。
“各位父老乡亲,徽州一府六县,打断骨头连着筋,可说是乡亲,歙县却自恃附郭首县,在朝堂中做官的人多,官职高,竟然敢对祖宗法制的赋税指手画脚,说什么夏税丝绢不公,更可气的是,徽州府衙,歙县县衙,乃至于南京那些我等根本够不着的大衙门里,竟然全都是帮他们说话的声音!而那个一手挑起此次纷争的帅嘉谟更是厚颜无耻一身冠带回来炫耀,说什么不负桑梓之望,这分明是给我们心里捅刀子!”
见下头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喝,吴大江伸出手来压了一压,这才诚恳地说:“大家的心意我们知道,歙县能有帅嘉谟在外奔走陈情,我们也一样可以。今天跟我一块来的,是咱们休宁有名的几位大善人,这是方老爷,这是程大官人,这是鲍员外……”一个个介绍了一通之后,他才提高了声音。
“这几位大善人慷慨解囊,总计拿出了八百两银子,供咱们几个精通刑名律例的上京告状陈情花费。大家都知道,别说两京那种大衙门,就是县衙这种小衙门,告个状,打个官司这得填进去多少钱?不过没关系,钱不够,我们这些人也会凑,到时候就算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打秋风,也会支撑到底。总而言之,咱们一定不会让大家背上不该咱们背的夏税丝绢,以及那均平银的大包袱!”
面对这样的表态,随着人群中原本安插好的托儿大声赞扬那几位大善人慷慨解囊助形色的壮举,又有托儿拿出声称是身边唯一一点钱捐出去作为吴大江等人的盘缠……在如此感染下,围在县衙门前的乡民们最初犹犹豫豫了一阵子,紧跟着就你出几文,我出十几文,彼此之间又是攀比斗气,到最后竟是硬生生凑了足有几十两的钱出来。更有身边没钱的回去号召募集,场面热烈到了极点。
当第二天一早,吴大江暗地里让人做好的放在县衙门口的那一只硕大募捐箱,竟然就完全满了。
直到这时候,其他人方才不得不佩服吴大江这绝佳的主意。而吴大江更绝妙的主意却还在后头,他换了一个募捐箱之后,竟是用言语挑唆百姓,说是休宁事,休宁人不能不管,但凡休宁县城中哪家大户死抠门一毛不拔,他就煽动乡民到了这些人家门前呼喝起哄,迫使人不得不拿出银子破财消灾。然而,随着这针对大户的指定强捐进行得越来越深入,几个主谋私底下一算账,发现所得银钱已经超过了五千两,那一开始的初衷就渐渐被难以抑制的贪婪给完全冲淡了。
原来这天下还有如此快的生财之道!
不但吴大江等人发现敛财巨大,就连县衙中原本和他们勾连的承发房司吏,乃至于混在真正百姓中的托儿,奔走其间的跑腿,甚至少数自己也捐过钱财的聪明人,都觉察到了这笔款项的庞大。
随着想分一杯羹的人越来越多,吴大江原本想要趁机捞一票就先去府城的徽州府衙陈情,而后去两京象征性转一圈,等到那送往各地布政司和巡抚衙门的奏报一下子疯传开来,这夏税丝绢改动无疾而终,他就可以顺顺利利带着钱功成身退,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竟是身不